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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终于御驾亲临了天牢。
王爷拉着我给兄长行礼。
末了拉着我的手道:“皇兄你瞧,这便是眉君,您连她的面都未曾瞧见,便断定了她不好。可是你瞧,其实是一个顶好顶好的姑娘。”
睿孝帝冷笑了一声。那时候我在牢里已呆了数日,虽已勉强整理过了衣饰,但不用揽镜也晓得自己定是颜色困顿,形容不佳。是以那一冷笑,不由得让我有些羞躁。
锐利的眼神在我们各自身上扫了一圈,最后停留在两人手腕相连的那根铁链上,那眼神几乎射出毒箭。
“朕是瞧出了,你如今也出息了。为了个女子,置天家颜面于不顾,甚至还唆使外人传出等些诛心言论,陷自己兄弟于不义。”
王爷道:“臣弟不屑,请皇兄责罚。”话里却殊无悔意,颇有些死猪不怕烫的精粹。
睿孝帝果然被气得不浅,指着我的鼻尖骂道:“你瞧瞧这一副福簿短命的簿命相,生来还克厄自己的兄弟,若过了门,转眼便是妨夫碍子!”
我手一颤,却感觉王爷的手坚定地覆在我手背上,淡淡开口:“不过都是些无稽之谈,皇兄对国师一家之言素来不以为然,如今竟也信了么?”
“无稽之谈?”睿孝帝再冷笑:“你该去问问太医院的人,她那兄长如今命寿,还剩几分?”
“什么意思?”我猛地抬起了头。
“你从来没将那X言当一回事对不对?”睿孝帝微微侧身,盯着我说。我只觉四肢的气血瞬间尽往头中涌去,这一受惊,竟忘了尊卑之念,伸手便要去扯天子的衣袖令他再说仔细。
他满脸厌恶,弹开我的手臂。后退了一步,冷冷道:“聂詹事既时日无多,朕自无可能再对你痛下杀手。你便祈求自己能将功补过,否则休怪天家无情。”说罢,扫了他兄弟一眼,拂袖而去。
获赦的旨意很快降下,终于重见天日,可是我的心头却是阴霾一片。
86
我听说哥哥那日在殿中求情无果之后,没有似王爷那般跪至御书房外守候,而是一人回了府。
回府之后,便开始病倒,如此数日,竟已经药石罔顾。
我奔走在通向国师府的路上。走着走着,竟数度脚软。等到国师府那陌生而又熟悉的建筑矗立在眼前,我几乎已经消失了站立的力气。
王爷递上请柬,国师府的人很快便迎了出来。
这大年还未过透,国师府上下却殊无欢喜之色,气氛压抑。迎接的聂五一看到我,眼一缩。
他道:“王爷莅临,国师府自然蓬荜生辉。只是那不相干的人等,却是不受欢迎之列。”
王爷脸一沉:“这是本王将过门的王妃,前来探望自己兄长,如何不相干。休要阻拦,否则休怪本王不客气。”
他已经硬闯过一回天牢,不怕再硬闯一回国师府。
那聂五脸色难看,最终却让了道。然而如淬了毒一般的眼神却刺在我身上,嘿嘿地冷笑了数声。
我一路飘至内苑,前来招领我们的小丫环垂儿是自哥哥回了府便分至到他身边的,年初四那一日,我便见过一回。
她一看到我眼圈便见了红,神色复杂。
她道:“少爷这几日一直在等着您,若见了你,必定会欢喜的。”我一把抓过她的手,直勾勾地望她:“怎么会这样?御医不是看过,说暂时无碍吗?怎么会突然就病重了呢?哥哥只是吓我的对不对?又或者,只是这两日风大些而以呢?”那丫环吓得惊叫了一声,王爷慢慢掰开我拿住丫环的手,放软声音对我说:“你说得没错,宫里有最好的御医,再不济,我们去请蔡扁鹊过来,你先不要慌,好不好?若是哥哥看到你这副样子,也是要担忧的。”
我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你说的没错。”
可是,为什么越到哥哥养病的暖阁,心越慌呢?
那最后一小段路程我是急跑了过去的。门一打开,一股浓重的药味刺入鼻息。
守在外室的仆妇一看到我,神色诧异,刚想叱责,便被随后赶至的垂儿制止。
而我的眼光早飘过他们,耳边听到一边寂静的屋中,响起悉悉簌簌奇怪的,妇人咕喃的声音,那是自内室中传来。
我一步步地挪近,直至自己用僵硬的姿势,掀起内外室相隔的那道半垂的帘幔。
我看到床上披着一床厚被,一人半躺在里面露出小半截头肩的,正是哥哥。
一个头顶半秃,遗留半头稀稀疏疏蓬乱灰白头发,瘦得怪骨嶙峋的女人大喇喇坐在哥哥床上,用那只如同干柴棒的手横过哥哥的肩头,将同样瘦骨嶙峋的哥哥搂在怀里,轻轻地摇晃着,另一只手则轻轻拍在哥哥背上,形同护着最心*的珍宝。
那不清不楚的咕喃声,正出自她的嘴里。
哥哥正自养病,怎地由着一个看起来不正常的疯妇人守在床边,对他动手动脚?只一眼,我便觉气怒攻心,一摔帘,便要冲将过去,将那妇人甩开。可是当那妇人将脸对准我的时候,我如遭雷殛,一下子就呆住了。
那张已然变了形的脸曾在我记忆深处回荡了无数遍,以至于只一眼,我便将她认了出来。
我震惊地望着她,妇人却已经尽数地表现了被打扰的不悦,脸一沉,便冷冷地斥道:“出去!”说罢没有多余的一眼,全身心只去望着她怀里失而复得的*子。
那还是昔日里光彩照人的妇人吗?
这片刻的动作,哥哥已被惊醒。只是人还未完全醒转,一阵剧烈的咳嗽却先嗌出嘴角,人咳得佝起了身体。妇人一阵惊慌,要去拿水,指尖颤抖的却连带将杯盏掀翻了。抬头冲我凶神恶煞地吼道:“还不去叫大夫!”说着随手抡起一件物事便掼了来。
茶盅的碎片散在脚下我才醒悟有人拉了我一把。同时也反应了过来,慌慌张张便要去叫人。那人一拉我的手臂:“御医就在外面。”
那御医熟门熟路地走了进去,也不号脉,径自施了数针,稍缓了那一阵咳症,看了一地的狼籍,见怪不怪地命仆妇重新端了蜜汤茶水侍候,对于我们的询问也不多说,摇头去了一旁抱夏。那时候哥哥有了片刻的清醒,用那只青筋错落的手朝我招了招,而我也终于看清了哥哥那时候的样子。
他的眼窝深深地陷了进去,眼睛里清俊的神采只剩下一片灰暗的病气。苍白的面颊因为动作而产生一片不正常的红晕。他已经没什么力气了,仿佛动一动也要花费全身的所有气力。
我的足下如生了根,看着哥哥的眼光滑过我旁边,再落在我身上,那里面包含的关切温柔,一如往昔。
他话里生出欢喜:“陛下已经下旨赦免,对吗?”
是王爷在旁边轻声应了句是。
哥哥再次朝我伸出手。
明明已经十分虚弱,他的神态却充诉着说不出的耐心。仿佛是明白我这一刻的惶惑,担忧与紧张。
我朝他奔了过去,紧紧握住他一只手。他翻转手心反握,另一只手却带过了妇人的手,轻轻覆在我的手背上。
他朝那妇人温柔说道:“母亲,这是遂意。”继而让我唤一声母亲试试。
多少年,母亲是两个字是我心头一道无法逾越的禁忌。只是这一刻我太慌张,我不顾一切地想讨好面前这个孱弱的男人,我的哥哥,所以,我毫不迟疑地将那两个字脱口。
我看到哥哥的眼睛里有欣慰。妇人却只是转动眼珠,茫然地望了望我。很快,对儿子的痴执又高于一切,她的眼光重新痴痴落在哥哥的身上。
就在那个时候,房门咣当一声,被狠狠踢开。
☆、62end
那一日;国师捏了三尺青锋,恶狠狠地指着我。
哥哥将我护入怀里。
国师气得脸色发青,大声喝道:“逆子!这孽障便要将你害死,你竟还护着她!”我在哥哥的怀里大声抽泣。那一刻,天地已经黯然失色,我是如此明确地感受到那谶言即将应验,我终要害死我的哥哥。
我万念俱灰,身旁孱弱的哥哥却突然似被注入了无穷力量。他大声地辩驳,对着他素来饱含威严的父亲坚决地、不容置疑地否认,那声音掷地有力,久久地回荡在房内。
他道:“不是,绝对不是!”
“这一切的源头;根本不是妹妹!”他大声道:“我知道父亲这一生精深命理之术,并为此深信不疑。可是这么多年父亲您可曾想过,当年若不是您一意孤行,我与妹妹怎会远走他乡;若非被逼远走他乡,我们兄妹俩怎会拜师于北氓老人门下,继而引起了老夏帝的觊觎,这才制造了这诸多变故的源头,数年的牢狱生涯,才是我身体破败的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