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更何况那个人,是他今生挚爱之人。
初月冷照,他持剑倒于荒野之中,看着天河倒悬,浮生寂寂。强烈的疼痛自额上传来,这样的情况不知从何时开始发生,每个朔夜便会疼痛非常,如今日益严重。正在此时,有哀鸣之声自远处传来,那是死于灾祸的亡灵不甘离世,久久哭泣盘桓。
那一刻,似是有无形的力量在推动着他,他抬起了手。
哭声骤停,远处亡灵顿时化作黑白两色怨气倏然而来,仿佛最温柔的微风,轻吻着他的嘴唇。
他张开了口,那么自然,仿佛冥冥之中心内的指引一般。当怨气进入他身体之中的那一刹那,身体里那奇异的痛苦顿时减轻,然后慢慢消逝。
事情一旦发生,便难以停止。
他本不想如此,然而每个朔夜到来,当剧烈的疼痛快要绞碎他的肺腑的时候,任何的理智都会崩溃。他的确是渡魂,却并非将迷失于阳世的魂魄渡往轮回彼岸,而是渡往另一个不可见底的万丈深渊。
他常对阿棺说,枯荣有序,生死循环乃是天道,不可违背。这话与其说是给彼时还是一个孩子的她听,不如是说给自己听。然而,表面上的他越是淡然如水,心里的回忆便越深入刻骨,如同这么多年来每个朔夜日久铭深的痛苦。
说给她这些,是怕她同他一般,但他自己,却在泥沼中越陷越深。
他曾想这一生都如此了吧,虽然疼痛依旧存在,每个朔月都万分难捱,但在除此之外的别的时候,他依然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可以暂且忘却那些黑暗里不堪回首的往事,将过去所有的爱恨悲欢都抛开,在山野之间淡然隐居,闲来听雨弄花,教那个小小的孩子吟诗,讲给她许多或美好或带着淡淡哀伤的故事,带着她去山上砍来青竹,做成风铃挂在檐下,在每个清明之际带她去往蒲罗山,看相思孤冢,红豆成双。
如果没有那件事,或许他的一生都会如此。然而,造化弄人。
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得到了禁术心法,孚阙。那些心底里隐匿多年的念头在一瞬间骤然爆发,将他吞噬。
他的心中掠过一丝绝望,绝望之中,又浮起冷笑。
绝望是对自己,冷笑,是对浮生。
这一天,他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从十几年前开始,他就已经在准备。年关将至,万物从沉睡转而复苏,亦是各种能量交汇之时,这一个朔日,将非同寻常。
想到这里,男子的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同一刹那,窒息的疼痛从额前传来。火光渐渐暗淡,怨灵的也消失不见,他能感到自己身体里那股力量的汹涌和狰狞。
他的脸色苍白无比,眸子中却有光芒闪烁。苍白的额心,有一条黑线渐渐显现,映衬得他的眸光更加烁亮,带着永不回头的决绝和疯狂。
这闪亮的眸光如同烈火一般熊熊燃烧,燃烧着的,是他的生命。
但他不在乎,如今,他还在乎什么呢?若是一个人心已因绝望而死,又因绝望深处微茫的希望而复活,如同已经腐朽的尸体上开出的花,执着苍白。
若是一个人已经看透生死,那么他便不会再惧怕世间的一切,没有任何事物可以困住他,除了他自己。
他将自己禁锢于回忆之中,不愿醒来。在浸月香的淡然芬芳中,他希望回到那些与她初识的岁月,然而每次梦回,却总是那一幕的场景——
她的身子如一朵凋零的花,挂在房梁之上。
她的裙角如一只折翼的蝶,吻着他的脸颊。
她静静地悬挂在那里,仿佛要随风飘落下来,又仿佛要飞上云端,永远地离开。
☆、二十三、阴蓉(1)
丝丝缕缕的疼痛如毒蛇盘桓嗜咬,温热的血顺着手臂流下,浸透的白衣,然后从指间滑落。楚延歌一手抱着尚自昏迷不醒的小吟,另一只手持剑撑着地,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前走着。
前方,阳光明媚,荷香袭人。
前方,就是云梦泽。
每走一步,痛意,便加剧一分。
然而,这样的痛苦,若是与她联系在一起,即使再剧烈,仿佛凌厉钢刀在骨上刻划,都如同朱笔一般,画下朵朵梅花。
他的血,他的痛,便是保护她生命的灯火。
那样的疼痛,仿佛抽丝剥茧,从他的身体里一点点地吸出去。血液滴落在地,宛如红梅绽开,他看着那些红色的花朵,仿佛又回到了雪后初霁的那一天,在小屋的院落中,他与她坐在落了积雪的枯树下对饮,谈笑间,幻化一数红梅。
那样的日子啊,分明过去没多久,却仿佛那么远,那么远了……
他笑了笑,回头望去。如他所预料到的那样,一片漆黑之中,他没有看到那个身影。
她……现在在做什么呢?
她或许已经寻到了他,或许正提着灯在急急寻觅,但无论如何,他知道她是没有危险的。暮离不会允许她有危险,他,也决不允许。
所以,方才,他才同意她回去。
她只知道引心灯的灯油是深海鲛人脂,却不知道要想点燃这灯,只有灯油是不够的。寻常之灯以火点燃,而引心灯,要以血点燃。在初次灯灭之后,他以鲛人脂为灯油,以血为灵引点燃灯火,眼见阿棺平安醒来,二人又已摆脱梦魑围困,便熄了灯。
他以为,前方的路已是一片光明。他以为,终于可以寻到须臾花向阁主交差,然后结束这一场戏。
逢场作戏,他已经太累太累,他不想这样待她,隐瞒着自己的使命,隐瞒着自己究竟为何而来,仿佛带着一张面具,蒙住的,是她的眼,和他的心。
他不想这样。
他的心中,已然绽开了那须臾的花朵,一切都将在花开的瞬间结束,然后重新开始。
当她昏迷,险些坠入梦境的时候,他担忧至极。鲜血滑过他的手臂,瓷盒中来自大海的奇异芬芳,然后,灯火点亮。
但,她醒来的第一句话,却是问另一个人。
她没有注意到他苍白的脸色,没有抚平他紧蹙的眉头,她心中所念所想的,竟是另一个人!
多么讽刺,他与她在一起这么久,共同历经几番生死,她所在意的,却是那个只有几面之缘的、来历不明的黑衣男子!
她让他点燃引心灯,他没有答应,她也不曾多言,只是转身便往回走。她在威胁他,用她的生命,用他对她的在意来威胁他!
☆、二十三、阴蓉(2)
他驰骋江湖多年,第一次有人以这种方式威胁他。偏偏,却是她。
为什么偏偏是这种方式,为什么偏偏是她?!
那一刻,他的手握紧了剑,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仿佛要劈向空中的某个看不见的幻影,那个幻影或许是另一个人,或许,是他自己。
他造出声响,声东击西,吸引她的注意力集中在别处,那一刹那,清风的利刃划破了他的手臂。
引心灯亮。她提灯转身离去,
执意要回去找那个人,心如磐石,不可逆转,任他如何劝说,她都固执坚持。他看着她,那样清灵而决然的眼神,瞳仁中映着的,却是另一个人的身影。
他知道她所决定了的事,就不会改变,就像她当初决定去若虚界一样。他无法阻止,便只能相助。
他将手臂掩在身后,她没有看到。若是那时她再迟走片刻,或者再回一次头,或许就会看到他的鲜血浸透了白衣。
可是,她没有。
她站定了,她和他说话,她唤他的名字,她甚至说她愿意沉沦于他的梦境之中。却,惟独没有回头。
他站在那里,看着她的身影越走越远,从光明坠入黑暗。他是多么想追上去和她一起,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阿鼻地狱,都在所不惜。
但是,他不能。
阁主之命,于他而言,是绝不能违抗的神祗。时间已经不多,胜利近在眼前,他必须找到须臾花,他必须向前。她与他走着不同的方向,向着不同的目标,如此,或许便可两不相欠了吧……
她却不知,在她的身后,他也正在苦苦挣扎。既不可违背阁主之命,又不能眼见她身涉险境。她将青棠佩交给他,而他,用鲜血护她周全。
在前往云梦泽的一路中,楚延歌其实早已准备好了深海鲛人脂,只待光亮暗时便添入进去,然而,当火光真的暗下去的时候,他却犹豫了。
不知为什么,他对暮离,总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引心灯,如此宝物他也只是在江湖传说中听过,听闻是当年羡月宫中圣女引领亡灵、开辟幽冥之路时所用,却被他如此轻易便得了来。初时他怀疑这灯的真假,但一路之上均无意外。他想,暮离既然能取得这灯并将之点燃,定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灯火熄灭,所以在灯火将灭之时,他一直没有出手,他想看看他究竟会怎么做。
出乎意料地,暮离,竟用自己的身体引开了梦魑。更另他意想不到的时,那个一直跟在他们身边的“明珠”竟是假的,由幻象化作的女子倏然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