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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崔立认为这是个谎言。如果巴沙多尼还活着,巴沙多尼公会将更早与他联系,并且也不会在这么危险的情势下会面。
“你加入任何公会了吗?”夏洛塔问。
“我离开卡林港的时候没有,现在我刚刚回来。”杀手回答。
“现在你加入了。”夏洛塔满意地说。恩崔立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否定她的宣告。
这样的话,他就不会被杀掉了——至少现在不会。在夜晚,他不用再提防着各路杀手的偷袭,也不必再与道格·佩里那种鲁莽的蠢货再打交道。巴沙多尼公会将他视为自己人,并且允许他接受他愿做的任何任务——当然,除了去暗杀公会内部的人——但是,他主要的联络人却是那个他绝不信任的卡札·乔迪恩,还有汉德。
这天夜里,他静静地坐在黄铜赌局的屋顶上,并且知道自己应对局势的变化感到满意。他不可能有比这更好的出路了。
虽然如此,由于某种他不能彻底了解的原因,恩崔立却一点也不高兴。他找回了他从前的生活方式,如果他仍想那样生活的话。以他的技巧,他很快便可恢复从前的荣光,但他现在却知道那荣光的局限,并且即使他可以轻易地再度成为卡林港地位最高的杀手,这地位却无法填满他心中的空虚。
他不想重复从前那种杀人,然后得到酬金的生活。这并不是一时的感情冲动——绝不是!——但是,过去的那种生活已无法在这个人心中激起兴奋的火花。
但因为他一向实际,所以恩崔立决定再干一段时间。他向屋顶的边缘走去,无声地跳到地面,然后走进了黄铜赌局的前门。
所有人都盯着他,但他毫不在意地穿过普通游戏室向房间后面的门走去。一名半身人试图阻拦他,但他邪恶的眼神令那小家伙退避三舍。杀手一直走到门边并推开门。
再一次的,如同他预想的一般,极其肥胖的顿顿极具压迫力地跃入他的眼帘。
“阿提密斯!”顿顿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但恩崔立还是注意到声音中的一丝紧张,这种反应在杀手看来是很常见的。“进来吧,我的朋友,坐下吃点东西,分享我漂亮的伴侣吧。”
恩崔立厌恶地看着堆成山的甜食,以及两个爬在那臃肿的废物身上,虚情假意的女性半身人。他在安全距离之外坐下了,但他并没有动他面前诸多盘子中的食物,并且当一个女性半身人试图接近他的时候以危险的眼神将其吓走。
“你应当学会放松,以享受你的劳动为你带来的成果。”顿顿说。“听说你回到了巴沙多尼的麾下,因此你自由了。”
恩崔立发现,顿顿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件事情的讽刺性。
“如果你不会放松和享受的话,你辛苦而危险的工作会给你带来什么好处呢?”顿顿问。
“这是怎么回事?”恩崔立直截了当地问。
顿顿盯着他,因肥胖而下垂的脸上现出迷惑的表情。
作为解释,恩崔立看向四周,示意着所有的盘子,风尘女子,还有顿顿巨大的肚皮。
顿顿脸上现出痛苦的神情。“你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他静静地,毫无生气地回答。
“我知道你为什么来这里……为了躲藏……我不是反对这个。”恩崔立说。“但是为什么?”他的目光再度扫向盘子和女人。“这些是为什么?”
“我选择了享受……”顿顿开始说,但恩崔立不想听那些。
“如果我可以让你回到从前的生活,你会那样做吗?”杀手问。
顿顿茫然地盯着他。
“如果我能改变外面的情况,让你可以自由地走出黄铜赌局,你会感到高兴吗?”恩崔立继续施压。“还是,你已经满足于这个借口而止步不前了?”
“你在说谜语。”
“我在说事实!”恩崔立反击。他试图直视顿顿的眼睛,但那双充满睡意的下垂眼睑无疑在反抗他。他甚至不敢相信,他对顿顿的怒火越烧越烈。他的某一部分渴望抽出匕首,挖出这个废物的心脏。
但阿提密斯·恩崔立从不因盛怒而杀人,他极力抗拒了这种渴望。
“你会回到从前吗?”他缓缓地说,强调着每一个字。
顿顿没有回答,甚至没有眨眼;但在这令人难堪的沉默之中,恩崔立已经得知了答案,而答案正是他最不愿去想的那一个。
房间的门被推开了,瓦维尔走了进来。“这儿有什么问题吗,恩崔立先生?”她甜甜地问道。
恩崔立站起来走向门口。“有问题的人不是我。”他回答,并走过瓦维尔身边。
瓦维尔抓住他的手臂——真是个危险的动作!但幸好杀手陷入了关于顿顿的沉思,没有对这次冒犯做出反应。
“关于我们的交易。”女性半身人说。“我可能需要你的服务。”
恩崔立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去想为什么这句话会令他感到不快。即使瓦维尔没拿她那荒谬的需求来烦他,他要考虑的事情也够多的了。“那么,你为了你所需要的服务,要拿什么来和我交换呢?”他问。
“信息。”半身人回答。“我们谈好了的。”
“你告诉我关于藻围的事,而这种事我自己去想也想得到。”恩崔立回答。“所以对我而言你没有什么大用。至于我欠你的,我自然会很快偿还给你。”
半身人张开嘴,似乎试图抗议,但恩崔立只是转过身穿过普通游戏室。
“我们将不再欢迎你的来访。”瓦维尔在他身后喊道。
事实上恩崔立并不在意,因为他也不想再看到那个顿顿了。但,为了气势上的效果,虽然他知道在实际上这不会有什么收获,他还是转过身,以危险的眼神盯着半身人。”那可不太明智。”他丢下这么一句话,然后走出屋子,又回到了黑暗的街道,继续孤独地呆在屋顶上。
在那里思考了很长时间之后,他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厌恶顿顿了。因为他看到了他自己。当然,他自己决不会变得那么臃肿肥胖,因为他从不暴饮暴食。但他所看到的是一个被自身的重量所击垮的生物,一个屈服于绝望的生物。对于顿顿来说,击败他的是简单的恐惧,这恐惧将他囚禁于一间小屋中,以淫欲和暴食将他埋葬。
对于恩崔立来说,击败他的会是漠然吗?
他在屋顶上想了一夜也没能得出答案。
敲门声的次序是完全正确的,先敲两下,然后是三下,然后再两下。因此恩崔立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就知道,一定是巴沙多尼公会的人来了。通常无论如何恩崔立也会有所防备——通常他绝不会日上三竿还没起床——但他却什么也没做,甚至没去取他的匕首。他只是走到门前,问都没问就拉开了门。
他并不认识面前这个神经兮兮的年轻小子,这个人有着丝绸般的黑色及肩长发,以及散发着精明光芒的黑色双眼。
“奉卡札·乔迪恩之命。”那人说,同时将一张卷起来的羊皮纸交给恩崔立。
“站住!”那年轻人说完话就转身要走,恩崔立叫住了他。他转头再度向杀手致意,而恩崔立注意到他的一只手探入了浅色斗篷里面,毫无疑问是摸向他的武器。
“乔迪恩在哪里?”恩崔立问。“为什么他不亲自过来把这东西给我?”
“请别这样,我的好先生。”年轻人不停地鞠着躬,以浓重的卡林杉口音说。“我只知道来这儿,把它给你,就这样。”
“卡札·乔迪恩叫你这么做的?”恩崔立问。
“是的。”那人慌乱地点着头。
恩崔立关上门,然后他听到那个解脱了的家伙全速逃离时发出的响声。
他站在那里,考虑着关于这张羊皮纸和送信人的事情。他明白为什么乔迪恩没有亲自来到他面前,因为那样的话就会过多地显示出某种敬意。巴沙多尼公会的几位副长官很害怕他——并不是怕他会杀了他们,而是害怕他会得到比他们更高的地位。而现在,乔迪恩让这样一个不重要的人来报信,实际上是想让恩崔立明白组织中地位的尊卑,而恩崔立只是比最底层的小角色稍高一些而已。
恩崔立认命地摇摇头,他不得不全盘接受所有这些愚蠢的事情。杀手解开羊皮纸卷轴的系带将其展开。命令非常的简单,它给出一个人的名字以及最后居住的地址,并指出此人应尽快被消灭,最好就在当晚,最迟不超过明天。
在命令的最后另有一条说明,它告诉收件人,暗杀目标没有加入任何的公会,与城市和商人的守卫也没有特殊的关系,更没有强有力的亲朋好友。
恩崔立认真地考虑着这个信息。可能这是个非常危险的对手,但更可能的是,乔迪恩故意给他一个非常简单的任务来贬低他,污损他的声望。从前在卡林港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