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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冷冷一笑不搭话,径直下床意欲离去。忽然她在背后喊:“将军!”
他身子顿了一下,只听她怯怯地说:“你……你不留下来么?”
他没有回话,又听她道:“我、我还会其他的……海棠教的……”
这样直白邀请是行下等勾引的伎俩了?
纪玄微嘴角扯出一抹嘲讽,头也不回地拒绝:“不。”
你不留下来么……
留下来么……
留下来……
耳畔回响起她当日的挽留,纪玄微忽然觉得他可能错了。她也许并不是想逞强试探,而是真真正正在留他。留他在身边,留他陪着她。
如果当日没有因自尊受挫一怒离去,而是收起这股傲气留下,今天他们会怎么样?
再也不会有那一日了。今日的华雪颜不屑理他,她全部的手段只会用在另一个男人身上。
明知道她是在报复,报复他们所有人,可纪玄微仍希望自己和孟之豫能调个位置,陪伴在她身旁赎一生罪孽。
“回来回来,被他们看见不好!”
孟之豫换好衣衫发现华雪颜定定站在窗边,他赶紧过去把她搂回来,嗔道:“你也想讨打是不是?我看岳父大人气得脸都青了。”他捧起她的脸狠狠亲了一口,就像要上战场前一般,郑重其事道:“你乖乖待在这里别下楼,我去跟岳父大人解释。反正要打要骂我都担了,你别这么傻送上门找打,听见没!”
华雪颜轻轻笑着,踮起脚在他唇角吻了吻:“晓得了。你去给爹爹说这是我的主意,免得他迁怒于你。”
“嗨,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让娘子为我担当?”孟之豫颇为豪气,飞给她个媚眼儿,“放心吧,万事有为夫!”
“呵呵,快去快去。”
华雪颜笑咯咯催他,他才一步三回头下了楼。其实说不紧张也是假的,孟之豫横想竖想都觉得自己理亏,绑人在先不说,还把人弄这么个地方来就不声不响的成了亲……
“唉——”
他长叹一声,垂头丧脑下了阁楼,心底惴惴不安。
纪玄微见他出来,握住刀柄的手紧了紧,已成拔刀之势。最后却硬生生忍下,转而扭头便走。
“将军……”华致远在后唤他,他没有搭理,更没有回头。
他怕自己一回头,会失控砍了这浪荡公子的脑袋。
见到纪玄微走了,孟之豫暗自欣喜。没了这阴阳怪气的家伙兴风作浪,剩下的岳父大人就好对付了。
他忙忙跑近,在离华致远两步之遥的地方突然掀袍跪下,咚得一声。
孟之豫先是诚心诚意磕了头,额头撞在青砖地上都紫了,这才抬首,诚恳道:
“小婿知错,请岳丈责罚!”
作者有话要说:都说丈母娘难搞,但这回是岳父,小孟搞不搞得定?O(∩_∩)O哈哈~
第三五章 笑靥双双
“你……你先起来;起来再说。”
孟之豫这一来就跪地磕头的架势倒把华致远吓得不轻,他嘴皮动了动,没骂没怒;只是先叫孟之豫起身。
孟之豫见他如此平静,反而心底更没底气;于是跪着不肯起;低头认错:“小婿犯下弥天大错;不敢奢求岳父原谅。只是求您看在我一片真心的份上;不要为难雪颜。小婿任凭岳父处置,绝无二话!”
华致远嘴唇嗫嚅;愣了半晌没说话;孟之豫也跪在地上静候发落。左虓和王成尔不便插手别人家事,自然也不言不语。
跪了许久;直到孟之豫膝盖都麻了,方才听到华致远沉沉一叹,无奈道:“起来吧,我不怪你。你把雪颜叫下来,我有话对她说。”
父女俩要说悄悄话,孟之豫特意腾出地方给二人,就在阁楼后面的竹林,华雪颜换上新娘该穿的绯色衣衫徐徐而来,发髻已是妇人模样。
她含笑唤道:“爹爹。”
华致远看她一眼欲言又止,她很知趣地回头打发孟之豫:“你去端两杯茶过来,我们该向爹爹敬茶。还有好好谢一谢左世子和王小将军。”
孟之豫本不愿走,转念又想兴许华致远要嘱咐华雪颜什么也不一定。他凑到她耳畔,小声道:“若是岳父要罚你,你就快跑。不过我看老人家面善和蔼得很,应当不舍得打你……总之万事小心。”
华雪颜笑道:“你放心。
他在她腰间摸了一把,这才依依不舍地走了。华雪颜春眸含笑看他身影消失在流水小瀑之后,顿时回首换上冷脸。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等华致远开口,华雪颜已经冷冷道:“我主意已定,绝不更改,况且如今也没了退路。你所要做的就是点头同意这门婚事,隔日去官媒处补齐婚书。”
华致远从来就没有一家之主该有的威严,和华雪颜相比,他总是少了几分魄力,多了几分懦弱。他目光惋惜伤痛,沧桑老脸浮出愧疚:“我……我知晓自己没资格管你,可是雪颜,你嫁谁都好,为何偏偏是他?这一步走得太险,你这分明是羊入虎口。”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回上京从来就不是为了贪图安逸。”华雪颜眸色锋利,凛然道:“我昨日见到了肖延,他还是一副病歪歪的样子。大概他杀的人太多,找他索命的冤鬼也太多,所以他怕得连门都不敢出。”
她缓缓摘下一片竹叶,放在鼻端嗅其清香,黛眉横起,有些暴戾地说:“以为躲着我就没法了?就算他肖老狗能和全天下的人断绝来往,孟世德的帐,他不敢不买。”
竹叶放进口中,味道极似莲心,苦得人想哭。华雪颜却像喝了蜜一般甜甜笑道:“这一局才刚刚开始,不急,不急……”
华致远见她面庞美艳如常,可话里的狠辣癫狂太过,不由得背脊发毛,身躯隐隐颤抖。
“我很后悔。”
华致远老泪纵横,举袖拭着眼角,哽咽道:“今天的局面是我一手造就。如果我不曾去边关寻你,不曾告诉你严家一案背后的隐情,你就不会是这样……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娘……”
“不关你的事。”华雪颜表情淡淡,没有外人的情况下,她对这个所谓父亲的根本不亲近,她道:“对不起我全家的是他们,不是你。我反而要感激你告诉我一切,使我避免成为严家的不孝子孙。我娘泉下有知也只会感激你,不会怪你。再说,你是我启蒙恩师,悉心教导之情,我铭记于心。”
他不是她的亲生父亲,他只是当年严府请来教习她琴棋书画的先生。他们相处得还不错,若无意外他会陪她到出嫁那年。可他却在她母亲过世后辞了教习一职,远走天涯。
再次相逢是在边关,他千里迢迢来寻她。她却差点认不出他,因为印象中儒雅清俊的恩师,竟然仿佛苍老了三十年,满脸沧桑风华不再。
那时她才惊觉,竟然已经过了十年。他老了,世事也变了。
华致远颓然不已,摇着头道:“当日你负伤昏迷,大夫说命悬一线,我怕你撑不下去,所以在你床头说了那些话,希望可以激你醒来。仇恨确实是救命良药,同时也是致命毒药。你醒了我很高兴,可我没想到因此毁了你的后半生……”
“若是可以重来,我只愿你永远也不知道实情。”
“霜影,是我错,真的是我错……”
若是可以重来?
华雪颜回味着这句妄想之语。
若是可以重来,她宁愿当日没有苏醒。
若是可以重来,她宁愿从未结识纪玄微。
若是可以重来,她宁愿不曾去过边关。
若是可以重来,她希望自己和叶子陪家人一齐死了!
只是已经走到今天这步,她早没了回头的可能。其实她以前也时常躲起来独自抹泪,埋怨上苍的不公,痛恨自己的不幸。渐渐哭到后来,她就哭不出了。大悲之时,没有泪。
“够了!”华雪颜忽然厉声喝道:“事到如今你还来后悔个什么!我没时间陪你在这里伤春悲秋,就算你不帮我,也别拖我后腿。你爱冷眼旁观爱自怜自艾都好,总之别来坏我的事!”
她拂袖怒走:“我不回去了,你叫铃铛收了我的东西过来。还有聘书婚书,明日送上门你只管签名落印便是。其他的不用你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