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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试着猜,「七年……中间不太懂,然后是『寇特』。」
「七年一灾①。」他说,「这是句满灵验的俗话,这次多拖了两年。」他用包扎的那只手指着工作室的残迹,「现在发生了,还好只是个小灾难,我的灯没坏,没人丧命。所有的小伤中,就属我的伤势最严重,这也是应该的。」
『注①:Kote意味「灾难」,克沃思在道石旅店即以「寇特」这个名字自称。』
我看着他的绷带,想到他灵巧的手受伤了,胃也跟着纠结了一下。「您还好吗?」我小心地问。
「二度灼伤。」他说,在我还没表达关切以前,他就挥手要我别担心,「只是起水泡会痛而已,没有烧焦,不会影响长期的活动。」他大大叹了一口气,「只不过接下来三旬我会很难做事。」
「基尔文大师,如果你只需要手,我可以帮您。」
他客气地点头,「颖士,你这么说很大方。如果我只需要用到手,我会欣然接受你的帮忙。只不过我的工作大多牵涉到符咒术,那……」他停顿,小心措辞,「……不太适合颖士接触。」
「基尔文大师,那您可以升我为诠士。」我微笑说,「这样我就可以帮上更多忙了。」
他咯咯笑,「我可能真的会这么做,只要你继续维持优异的表现。」
我决定换个话题,不再得寸进尺。「圆筒发生了什么事?」
「太冰了。」基尔文说,「那个金属容器只是一个壳,用来保(;文;)护里面(;人;)的玻璃(;书;)容器并(;屋;)维持低温。我怀疑圆筒的符咒被动了手脚,所以愈来愈冰。当里面的试剂冻结时……」
我点头,终于明白了,「会让里头的玻璃容器碎裂,就像一瓶啤酒结冻时一样,接着便侵蚀圆桶的金属。」
基尔文点头,「我刚刚才骂过杰辛。」他不悦地说,「他告诉我,你之前向他提起那个问题。」
「我以为整栋建筑都会烧毁。」我说,「我没办法想象您怎么那么容易就掌控了一切。」
「容易?」他打趣说,「很快,这点我同意,但要说容易,就不见得了。」
「您怎么办到的?」
他露出微笑,「问得好,你觉得呢?」
「我听一位学生说,你大步迈出办公室,像至尊塔柏林那样呼叫火之名,你说:『火熄吧』,火就听命于你了。」
基尔文听了哈哈大笑,「我喜欢这种讲法。」他的大胡子后面露出了大大的笑容,「不过我有个问题要问你,你是怎么穿过火场的?试剂引发强烈大火,你怎么都没烧伤?」
「基尔文大师,我用放水装置先把全身都淋湿了。」
基尔文看起来若有所思,「杰辛看到你在试剂喷洒出来不久就跳进火里,启动放水装置是很快,但并没有快到那个地步。」
「基尔文大师,我把它弄破了,那似乎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基尔文眯着眼望着办公室的窗外,皱起眉头,然后走出办公室,朝工作室另一端那个破裂的放水装置走去。他蹲下来,用包着绷带的手指拣起一片锯齿状的玻璃。「颖士克沃思,你究竟是怎么弄破我的放水装置的?」
他的语气充满了疑惑,让我笑了出来,「基尔文大师,根据其他学生的说法,我是用孔武有力的手一拳把它击破的。」
基尔文又笑了,「我也喜欢那个说法,但是我不信。」
「比较可信的说法指出,我是使用旁边桌面上的一根铁棒。」
基尔文摇头,「你是很优秀,不过这个强化玻璃是我亲手做的,就连卡玛那么大的个儿都无法用榔头敲碎。」他把玻璃丢到地面上,站起来,「别人要怎么传故事,就由他们去传吧,不过我们两个可以分享一下秘密。」
「那其实没什么神秘之处。」我坦承,「我知道强化玻璃的符咒,我能做出来,也能破坏它。」
「但是你破坏的来源是什么?」基尔文说,「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你不可能马上拿到什么东西……」我举起包着绷带的大拇指,「血,」他说,语气惊讶,「颖士克沃思,用自己血液的温度,那叫鲁莽,万一发生缚者恶寒怎么办?万一你体温过低,休克了怎么办?」
「基尔文大师,我的选择很有限。」我说。
基尔文若有所思地点头,「满了不起的,光用血就解开我精心制作的东西。」他开始用手摸胡子,但是手包着绷带让他无法如愿,气得皱起了眉头。
「基尔文大师,那您呢?您是怎么掌控火势的?」
「不是用火之名。」他坦承,「如果伊洛汀在场,事情就容易多了。但是大火事出突然,我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处理。」
我仔细地望着他,不知道他是不是又在开玩笑。基尔文冷面笑匠的风格有时很难察觉,「伊洛汀知道火之名?」
基尔文点头,「大学院里可能还有一两位知道,不过伊洛汀对此最娴熟。」
「火之名。」我缓缓说,「他们可以呼叫火之名,火就会遵照他们的指示,像至尊塔柏林那样?」
基尔文再次点头。
「但那都只是故事啊。」我说。
他露出被逗乐的表情,「颖士克沃思,你觉得故事是从哪里来的?每个故事都是源自于世界的某处。」
「那是什么样的名字?怎么运作?」
基尔文迟疑了一下,接着耸耸他宽大的肩膀,「用这个语言很难解释,用任何语言都很难解释,去问伊洛汀吧,他习惯研究那些东西。」
这下我亲耳听到伊洛汀有多有用了,「所以您是怎么灭火的?」
「这没什么好神秘的。」他说,「我本来就已经为这类意外做了准备,办公室里放着一小瓶试剂。我用它当连结,从涌出的试剂中撷取能量,让试剂降温而无法再继续沸腾,剩下的烟则让它烧完。杰辛和其他人洒石灰和沙子控制了剩余的火势,大部分的试剂都流进排水孔里了。」
「您是开玩笑的吧。」我说,「那里面烧得跟火炉一样,您不可能移动得了那么多的火,那些火要放到哪里?」
「我为那种紧急状况预备了一个降温器。大火是所有麻烦中,最容易事先想好因应之道的麻烦。」
我摇手反驳,「即使如此,还是不可能啊,一定要……」我想计算他必须移动多少火,却不知该从何算起。
「我估计有八亿五千万通姆①的火。」基尔文说,「不过比较精确的数据就得看降温器才知道了。」
『注①:Thaum,典故出自英国奇幻小说作家泰瑞·普莱契(Terry pratchett)的经典小说《碟形世界》(Discworld)系列。作者在此借来用于衡量热能的单位。』
我目瞪口呆,「但……那是怎么办到的?」
「很快,」他用包着绷带的手比了一个意味深长的手势,「但不容易。」
第六十八章 穿过烈焰
隔天我赤着脚,没斗篷可穿,就这样走了一天,为自己的人生感到悲哀。这般窘境,让扮演英雄的新鲜感很快就消失了,我只剩下一件破破烂烂的衣服,身体灼伤虽不严重,却持续疼痛着,我又没钱买止痛药或新衣。我嚼着苦涩的柳树皮,那滋味正好反映了我的心情。
贫穷有如大石头般,挂在我脖子上,我不曾那么深刻地感受到自己和其他学生的差异。来大学院就读的人都有后盾可以依靠,西蒙的双亲是艾图的贵族,威稜来自夏尔德的商贾之家。万一他们遇上困难,可以用家人的信用借贷,或是写信回家求助。
我却连买双鞋子的钱都没有,只有一件衬衫。想成为秘术士得修习好几年,我怎么有办法继续留在大学院里?我连大书库都进不去,还要怎么升级?
中午的时候,我的心情恶劣到了极点,午餐时还凶了西蒙一顿,我们像老夫老妻一样吵嘴。威稜不发一语,专注地吃着食物。后来,他们为了帮我摆脱恶劣的心情,特地请我明天晚上去伊姆雷观赏〈三分钱许愿〉。我答应了,因为我听说剧团表演的是费泰明的原著,不是删节版。那出戏很适合我当下的心情,充满了黑色幽默、悲剧,还有背叛。
午餐后,我发现基尔文已经帮我卖掉一半的发光体,由于还要等好一段时间才会有新的蓝色发光体,这次卖到满好的价钱,我分到近一银半的获利。我猜基尔文稍微垫高了给我的佣金,让我的自尊有点受伤,不过我实在不该得了好处还不知感恩。
即使如此,我的心情并没有就此好转,现在我的确买得起一双鞋和二手斗篷,如果这学期剩下的日子都像条狗般拼命工作,或许还可能攒够钱,支付戴维的利息和下学期的学费。这个方案并没有让我比较开心,我从来没想到自己会那么穷,穷到和凄惨之间仅剩一线之隔。
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