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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色、写着“三合一”的油罐)就可以灵活起来了。罗兰用这把钳子把发动机从手推车上卸下来,然后扔到一边去了。当罗兰和苏珊娜像莫斯叔叔说的“狠狠找”时,奥伊独自坐在拱门外大约四十码的地方,那里正对着他们刚刚出来的洞口,显然是在看守,防备那黑暗中跟了他们一路的怪物。
“最多十五磅。”罗兰说,在牛仔裤上抹擦着手心,一边看着那被丢弃的发动机,“但我很高兴能在动身之前摆脱它。”
“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她问。
“尽可能多在背囊里放些罐头食品,只要我背得动,然后我们就走。”他说着长叹一声。罗兰脸色苍白麻木,眼圈乌青,双颊上新长出的深纹一直延伸到下颌。他的身形干瘦得像条鞭子。
“罗兰,不行!不能这么着急!你都快累垮了!”
他指了指奥伊,后者耐心地坐在洞口,又指了指奥伊身后四十码开外那黑洞洞的出口。“等天黑了,你想离那个洞这么近吗?”
“我们可以生火——”
“那东西可能还有别的朋友,”他说,“也许有不惧火光的朋友。当我们在那条暗道里时,那些东西也许不想分食我们,因为它不觉得它非吃不可。但现在,它可能不在乎吃不吃了,尤其是,假如它起了报仇的心。”
“像那样的东西是不会思考的。显而易见。”现在这么说当然很容易,因为他们逃出来了。但她知道,假如再次投身伸手不见五指的暗道里,自己很可能会改主意。
“我认为在这件事上无法心存侥幸。”罗兰说。
她很不情愿地承认,他说得完全对。
4
幸运的是,通往劣土的第一段窄路尚且平坦,当他们真的走到一条上坡道时,苏珊娜要下来自己用手走上去,罗兰没有反对,于是,他推着新找到的豪华出租车在前,她跟在后面很快上到了坡顶。就这样,迪斯寇迪亚古堡一点一点远去了。这边的岩石一直遮掩着倒塌的高塔,罗兰一直沿着这边往前走,一直到另一座高塔也消失在视野里,他指着远处路边的一座石亭说,“今晚我们就在那儿过夜,除非你反对。”
她没有反对。他们带上了很多碎骨和卡其布碎布,足够生一堆火了,但苏珊娜也很明白:这些燃料都支持不了多久。破条布料会像报纸一样飞快地燃成灰烬,即便是骨头也撑不到午夜——那时候,罗兰的手表上(他一脸敬畏地给她看过),两根指针会合并在一起,但他们却可能面对火堆熄灭的境遇。到了明晚,就可能什么燃料也没有了,别说火堆,连罐头食物也只能吃凉的。她有种直觉:情况会比她预想的更恶劣,白天的气温估计有四十五度,差不离吧,而且他们是吃过东西、补充过热量了,但她还是迫切地想有一件毛衣;哪怕有一条保暖连身裤也好。
“我们一路走走,说不定还能找到别的可以生火的东西。”点火时,她满怀希望地说(燃烧的人骨散发出恶心的气味,他们都小心翼翼地坐在上风口)。“野草……灌木……还应该会有骨头吧……说不定还有枯枝呢。”
“我觉得不太可能,”他说,“在血王古堡这一边土地不太可能有那些东西了。甚至连鬼草都没有,那东西在中世界可是遍地都是。”
“你还不知道呢。别说得那么肯定。”她实在无法想象在夜以继日的酷寒之中,就他们两个,穿着一身薄衣服,好像在中央公园的春日散步似的。
“我认为,当他把雷劈封死于黑暗中的同时,也灭杀了这片土地,”罗兰思忖着说道:“也许一开始只是一次微小的震动,但现在这儿已经寸草不生了。不过,希望你的祈愿有用。”他探身摸了摸她饱满的下唇边鼓起的一个疱疹。“若是一百年前,这东西可能先变黑再扩散,让人最后骨肉分离;趁你还没死就钻进你的脑子里,让人发疯。”
“癌症?放射物质?”
罗兰一耸肩,仿佛在说,这些名称又有什么区别呢。“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但一定在血王城堡之下,我们会看到一片草原,甚至再见到森林,但我们到那里时,草地很可能被掩埋在大雪之下,因为季节不对。我可以在空气中闻到冬天的气味,你看,白天这么短,天这么快就黑下来了。”
她痛苦地呻吟起来,本想假扮得幽默一点,但嘴里发出的呻吟却夹杂着货真价实的恐惧和疲惫,她自己都不禁吓一跳。奥伊竖起耳朵,看看他们。“罗兰,为什么你不能说点让我高兴的事儿呢。”
“你需要知道真相。”他说,“苏珊娜,我们还可以撑一段日子,但日子绝不好过。那辆手推车里存放的食物够我们吃一个多月的了,如果吃完了……肯定会吃完的。当我们再次走上一片活生生的土地,哪怕有大雪也不要紧,我们会找到动物的。这就是我想要的。不只是因为到那时我们都会很饿、想吃到新鲜的肉,当然我们肯定会很想吃肉,但最主要的原因是:我们需要兽皮。我真希望我们不用这么迫切地需要衣物,也希望不要有那些东西靠在兽群的周围,但——”
“但你担心事实就是如此。”
“是啊。”他答,“我担心。生命中鲜有恒久的酷寒这等使人沮丧的事情——并非是冻死人的深度酷寒,可能,可是一直是天寒地冻,一分一秒地夺走你的能量、你的意志力,还有你体内的脂肪。恐怕我们这一程跋涉会很艰难。你会明白的。”
她当然明白。
5
生命中鲜有恒久的酷寒这等使人沮丧的事情。
日子过得还不算太糟。毕竟,他们仍然在前进,运动有利于活血。然而,这些天来她开始害怕他们走过的开阔地带,狂风咆哮着横扫过干裂的不毛之岩地,再于低矮小丘和台地之间猛烈冲出。这些岩石高台耸向经久不变的蓝色天穹,酷似被活埋的巨人伸出地表的红色手指。而在盘旋于光束的路径下的云朵之下,大风刮得更剧烈。她在脸庞前张开龟裂的双手欲以挡风,痛恨双手从未彻底失去知觉,相反,手指似乎变成晕眩之物,嗡嗡不休的沉溺之感充盈指尖。她的双眼也会涨满涩泪,泪水还会滑落在脸颊上。泪痕不会冻结——还不至于冷到滴水成冰的地步。酷寒只是让他们的生存变成一种缓慢加剧的悲苦。在这些难熬的白昼、恐怖的黑夜里,如果出卖灵魂可以换回什么,她又会想要什么呢?有时候,她觉得一件毛衣就够了;有时候,她又会想:不,亲爱的,你的自尊自爱过头了,即使现在也是。难道你会为了一件毛衣就愿意在地狱——或是隔界的无边黑暗里——永生永世耗下去吗?才不哩!
好吧,也许不会。但要是魔鬼再用一副暖和的耳罩来诱惑她,那就——
只要少许温暖,他们就可以舒服多了。她一直在想这个。他们有食物,还有水,因为每隔十五公里,他们就能在沿途找到尚可使用的水泵,从劣土深深的地下抽出冰牙冻肺、矿石味的水。
劣土。她数小时、数日,以至于数周地沉溺于对这个名字的冥想中。是什么让土地变得恶劣不堪?毒水?从地下抽上来的水不是甜丝丝的,无论如何都不算好喝,但也决不是有毒的。那是因为缺乏食物?他们有食物,尽管她相信:如果他们找不到别的供给,食物问题迟早会爆发的。与此同时,她实在吃腻了盐渍碎牛肉,更不用说早餐吃的葡萄干了,如果你愿意,饭后甜点还是葡萄干。但,好歹有吃的。身体所需的汽油。当你拥有了食物和水源,为什么这里还是一片劣土呢?望着天空先变成金黄色,西边再泛出一片红褐;再望着天际变紫后,东方的夜空里升起亮闪闪的星星。她看着一天将尽越来越恐惧:她想到另一个无尽的长夜,星光下狂风在岩石山丘间呼啸穿梭,他们三个只能紧紧依偎在一起。手指和脚趾全冻麻时,寒冷就像是通往炼狱的无尽秘道,这时你会想:要是有一件毛衣一副手套,那该多舒服呀。这么一点就足够了,只要毛衣和手套。因为这儿还不算太冻人。
事实上,太阳下山之后究竟会变得多冷呢?从未低于华氏三十二度,她知道的,因为她倒给奥伊喝的水从未结成冰。她猜想,在子夜到黎明之间,气温大概降至华氏四十度;有些夜里,可能会降到三十多度,因为她曾经看到奥伊的食盆边上有过细小的冰晶。
她开始盯着奥伊的毛皮看。一开始,她对自己说,不过是一种特殊的练习,一种打发时间的好办法——默想着貉獭的新陈代谢将需要多少热度,而那件毛大衣(很厚实,厚实得近乎奢侈,厚得令人惊叹的大衣)又有多保暖?慢慢地,她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