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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道:“这么说来,您竟是要相助皇后娘娘?”她笑意溢显深沉莫测,道:“我的目的为何,公公不必知悉,我需要公公帮忙的,亦是小事一桩,”她拿灯笼的手不经意地往身侧摆去,灯笼移到了一旁,留于靖公公跟前的,便只是隐约的一抹光影,“若有人以公公之过相胁公公行事,公公便寻着一个时机,向皇后娘娘道出此人之计,仅此而已。”靖公公始料未及,道:“这……只需如此便可?”她轻轻点头,道:“公公依此而行,我必会保公公周全。”靖公公皱起眉,不可置信地打量着她。他眼中流露的一份怀疑与犹豫,落入了她的视线中,她淡然道:“公公也许不相信我,但,公公必须相信一个人。”当日之事,以及今夜一切,均是悬系他日后命运的关键,不容有失,当真是不容有失。
靖公公退下后,阮淑妃却只坐在原处,并未有动身往内殿歇息的意思。如晴伏下身轻声道:“娘娘,时候不早了,不如让奴婢伺候您就寝罢?”阮淑妃摆了一下手,叹息了一口气。常颢见状,疑惑道:“靖公公既已答应相助行事,娘娘为何还有担忧?”
阮淑妃想了想,转头对他道:“本宫是觉得,这厮答应得未免太快。”如晴道:“奴婢倒是想,他如此爽快答应,一是畏了娘娘的威仪,二是这深夜之中,他们几个吓他一下,他定是魂都没了,然后得知乃为娘娘之计,他更是深惧娘娘会以此告知皇上,到那时,不仅皇后娘娘脱不了干系,连他自己,亦是逃不掉的,那何不如今助娘娘一把呢?”
常颢心中不知为何,隐隐地感觉到一丝不安,却又理不清头绪,只转脸目光清冷地看向如晴。
阮淑妃揉了一下前额,忙乎了一夜,头也见酸疼了。也罢,再多想也毋用,这一次再不出手,日后恐怕再难有机会。接下来,只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御花园内的梅坞深迳凌寒飘香,素红密浓宫粉、淡白金钱绿萼、紫白玉蝶洒金……纷梅艳姿绽放,高洁出尘,清雅吐芬。置身其中,惟觉悦目赏心,心旷神怡。祯文帝与宁媱一同缓行在梅坞中,伴君赏梅,叹寒梅铁骨冰心之余,只暗下闻嗅沁人清香,愿取一缕幽芳,掬于胸怀,涤却思恼。西楹小花园中的梅花,虽不及此地的花型独特珍贵,却自有另一份傲霜斗雪的清灵姿态,只不能相提并论,却更让她觉得那边的如雪暗香,更为醉人。眼光落在一株怒放的玉蝶洒金上,她细细端详着那婉紫的花姿,一点晶莹的露珠正凝在花蕊中,在日光下细微地流转着潋滟的光折。祯文帝转头看向她,只见她正看着一侧的梅花出神,不由轻笑道:“媱儿可是深喜梅花?朕只赏过媱儿画的兰花图,如今忽然甚想看媱儿画的梅花图。”宁媱正过脸来,面向祯文帝浅柔而笑,道:“臣妾之作,只是涂鸦罢了,断不敢在皇上面前献丑。”祯文帝笑道:“你的画朕是看过的,并无涂鸦之说。”他顿了顿,似想到了什么,“朕便在此处设下墨案,你与朕一起作画可好?”宁媱闻言,微微地怔了一下,脑中不由地泛起一些模糊的记忆,那过往中曾有过的某些人,某些话语,不期然地浮现于眼前,回荡于耳边。“媱姐姐,你擅于丹青,肯定知道这画好是不好,你不如告诉妹妹吧?”当日清清满是喜悦与期待的脸庞,在梅花朵朵中隐约而显。那一幅有着金红太阳的桂花图,如今恐怕已如清清一样,不知下落,不知所向。
宁媱心绪渐觉失落,抬头迎上祯文帝含笑的眼眸,胸中一阵紧揪,正想回话,身后传来了方公公的声音:“皇上,许大司乐已率众乐师候于乾阳宫外,待为皇上献奏除夕宫宴上的选乐,待皇上定选曲目。”祯文帝点了一下头,下令摆驾后,正欲迈步离去,看到宁媱向自己行恭送之礼,忙一手扶住了她的臂膀,道:“媱儿便随朕一同前往定选曲目罢。”宁媱只微笑应命,心头没来由的一抖,只不知是何缘故,也不容多想,随圣驾一起离开了御花园。到得乾阳宫,祯文帝在堂上龙椅落座,宁媱则于殿下主位落座,以正妃位。
殿外数位乐师已整礼以备,为首的乃大司乐许贤。得了圣召,许贤礼敬恭谨地进入殿中,向祯文帝细陈该次的选乐曲奏,分别为钟、磬、鼓三重合奏、竽瑟、笙萧、古琴等。
许贤表陈过后,祯文帝颔首以示明悉,道:“宣奏。”方公公声音高昂:“传,文乐正进殿!”获召乐师携乐器进殿,许贤则报选乐曲类:“皇上,文乐正献奏古琴。”
宁媱看着那手捧古琴走进殿中的男子,只见对方文质彬彬,身姿高挺,面容清癯。一刻间,那惴然不安的感觉渐渐地变得凝重。她不想,亦不敢再直视对方,慢慢地垂下头来,看着自己那一双不知往何处放置的手。他把琴放在殿中的案上,跪下行礼道:“微臣参见皇上!”他转向殿中那一位婉丽娴雅的贵人,“拜见娘娘!”宁媱细听着他的声音,胸臆间的绪动正随着他的发声慢慢地下坠,脸容上的端静微笑,在她把头垂得更低之时,无可遏制地蕴上了一抹苦楚的嘲冷。如此熟悉的声音,如此熟悉的乐韵,悠悠琴音,一如沧昂殿中的绕梁天籁,于冷夜中一解烦忧,知音舒悦,忘我倾诉,温抚心伤,终得一暖。清幽依旧,舒远依旧,空灵依旧,佳音依旧。然而,此处并非沧昂殿,而她,亦清楚地、毋庸置疑地,领了他一声恭称“娘娘。”她微微地抬了一下头,看到那在居高临下的的祯文帝,脸容不清,不知神色如何,更不知对此曲是否如她这般如获绝世妙韵。当这一曲终了,余音绕荡,如袅稀的薄烟,一缕氤飘,氲氲而散。当这一曲终了,她的失落及哀寞恍如也随音致的散歇而落定在心底。耳边,取代这音曲的,是祯文帝清亮的声音:“确是妙曲,可有曲名?”宁媱听到祯文帝的问话,不自禁地侧头向文延风看去。文延风恭声道:“回皇上,此曲,曲名乃《子夜谣》。”宁媱听到他说出曲名,脸上的笑意凝住了,悉心倾诉,动人至深。唯得知心人,实是萧萧寒夜中的一点温暖。然而,这一点微薄的温暖,终于是要散去,痕迹不余,难再寻觅。
祯文帝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这曲名配以此曲,可谓意味深长,让人回味无穷,文乐正果然好琴艺。只是,此曲婉约有余,潇洒不足;清灵有余,中正不足;淡远有余,广和不足。此次定选之曲,为除夕宫宴乐响,曲律还该以流畅清和、气势宏伟为主。”宁媱听着祯文帝的话,目光落在文延风身上,只见他神色平和,并未为圣上的意否而动容。她张口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又止住了。不料,祯文帝却道:“宁婕妤,你听着觉得如何?”宁媱怔了一下,犹豫片刻,缓声道:“臣妾觉得此曲清和悠远,跌宕广散,不失为一支妙韵……”她的声音在殿中悠然扬传,熟悉如斯。他平静的面容,此时骤然一僵,眼睛几欲向她看来,却又按捺了下来,眉头不由轻皱。她说着,却慢慢地定了神来,似是已获悉了一份既定,又似是一份尘埃落定的心念湮灭。
她停了一下,继续道:“皇上说的甚是,曲是妙曲,却只见缠绵,少了大气,似,不适于宫宴之上演奏。”他半垂下头来,静默须臾,开口道:“微臣曲艺疏浅,未能谱出宏伟大气之曲,让皇上……和娘娘见笑了。”祯文帝道:“此曲虽不适奏于宫宴,却亦为文乐正一番心思谱就。赏,八宝金索五个。”
文延风行礼道:“谢皇上赏赐!”领赏完毕后,他捧琴而出。宁媱茫茫然地看着他,那一个陌生,却应是熟悉的身影,慢慢地步出了这堂皇大殿,渐见萧零渺小,终于,还是彻底消失于眼前。遥迢宫道,漫漫无尽。阳光灿烂,普照宫内。缓行渐进,暖阳洒落遍身,忽觉个中温意,竟便是这般轻易而得,无须苦苦寻获,无须苦苦等待,艳阳,自当高照。她暗暗苦笑,从这一刻开始,是否是冰寒不再,只因心中再无寄盼,与奢望?
眼前,他正从沧昂殿内走出,身后紧随着一位为他捧琴的徒役。她站定了脚步,想上前,又不应再上前。远远地,他看到了她,微有愕然,片刻后,慢慢地向她走近,在数步之外伫足,没有太多迟疑,他躬身行礼道:“拜见宁婕妤。”终于还是知道了她真正的名号,真正的身份。
她压下酸楚,微笑道:“文乐正不必多礼。”她看了他身后的徒役一眼,问道,“文乐正这是要出宫吗?”文延风垂着头,礼敬道:“回婕妤,微臣之曲不可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