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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出门,去太庙所要经过的道路两旁早已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由于带着城儿,不便挤进去观看,刘娥只好牵着他的手站在人群的最外围。
没过多久,前去太庙的鸾车便过来了,足足十几辆,也不知道赵恒究竟再哪辆车上,隔着不知多少层人,他们连护送前行的侍卫都看不到,只能听到清脆的马蹄声以及鸾车华丽的顶端。
“姑姑,恒叔叔是不是就在里面?”城儿望着那华丽丽的十几辆鸾车渐渐远去,扬起稚嫩的小脸,向刘娥问道。
刘娥伸手摸摸他圆圆的小脸,微笑道:“是啊。”
“那恒叔叔当了太子,是不是以后就要当皇帝啊?”
“当然。”
两人所说的话,自然没有人仔细去听,有些看热闹的百姓甚至拼命的向前挤着想要跟着鸾车前行。
鸾车已经离开许久,围观的百姓依然没有散去,高声说着什么,但因为人太多,声音噪杂,不太容易听出。
刘娥隐约听到以下内容:
“皇上真是英明啊,立了寿王殿下为太子!”
“寿王殿下在开封府为我们百姓做了那么多好事,当太子是应该的!”
“寿王殿下将来要是做了皇帝,肯定是个好皇帝!”
“什么寿王殿下,应该叫太子殿下!”
……
听着百姓们对赵恒赞不绝口,刘娥十分欣慰,觉得自己这些年来为他苦研史书,十几年的努力算是值得了。
不过,因为被这热闹的人群所阻挡,没有亲眼看见他坐在鸾车内的样子,刘娥觉得有些遗憾。想了想,最终决定先不回去,带着纤紫和城儿去了对面街上的茶楼,挑了个二楼靠窗的位置,准备等到册封结束之后,在这里看着他们回去。
茶楼是个合适的地方,想必能够看得清楚。
等待的过程也不容易,从上午,等到了傍晚,足足等了四个时辰,才隐约听到册封回来的锣鼓声。
城儿年纪还小,天生好动,若不是刘娥和纤紫一再说在这里可以看见恒叔叔,他早就耐不住了。
京城的百姓们一直没有散去,对于这几十年难得一见的重大册封有着很大的热情,更何况这被封为太子的还是他们一向敬重的开封府赵大人。
鸾车还未出现,只是远远地听到锣鼓声,他们便已经激动的不得了,交头接耳的,相互说些什么。
这样许多人噪杂在一起的声音,十分的大,刘娥在茶楼的二楼都能感觉到他们的热情,只是这么大的声音,却偏偏听不出他们在说些什么。
没多久,锣鼓声近了,刘娥转头望向窗外,但见夕阳之下,在两队侍卫的护佑下,那十几辆鸾车浩浩荡荡的前行而来。
刘娥还没来得及看清那鸾车的整体装饰,突然听见人群中传出惊天动地的齐呼声:少年天子,太子殿下千岁,少年天子,太子殿下千岁……
刘娥微微垂眸,看见道路两旁的百姓齐刷刷地跪了一地,呼声越来越大,动彻天地。
刘娥有些惊讶,她知道赵恒这些年来所作所为十分得人心,却没想到百姓竟然如此爱戴他,迫不及待地称呼他为少年天子。
这一声声的少年天子,让刘娥的眼睛渐渐湿润,那是十几年的努力所换来成果后的感动的泪水。同时也真的觉得,她没有看错人,没有爱错人,赵恒真的很好。
刘娥一点儿也不介意两个人的努力所换得的成果全部给了他一个人,没有什么好计较的,只要他真是很好的,她便愿意站在他身后,哪怕默默无闻也好。
“少年天子,是说恒叔叔吗?”城儿突然扬起脑袋,扯着稚嫩的声音问道。
刘娥宠溺地拍拍他的小脑袋:“当然了。”
皇宫,垂拱殿。
听完随行太庙的礼官说此次册封十分顺利,太宗苍白的面容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那礼官见皇上高兴,遂又讨好地道:“太子殿下十分受百姓爱戴,册封回来的路上,百姓们跪了一地,纷纷高喊太子殿下为少年天子。”
“少年天子?”太宗低声重复了一遍,笑容陡然收敛。
那礼官开始觉得他这样说皇上会高兴的,却不知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不过他们这位皇帝喜怒无常是人人皆知的,遂谨慎地道:“是,百姓们都称太子殿下为少年天子。”
“朕知道了,你下去吧。”太宗摆摆手,示意他出去。
礼官忙遵命退下。
“陛下——”寇准看到太宗似乎有些不悦,起身走上前来,准备说些什么。
这些天来,太宗时常把他招来垂拱殿,有时候商议一些国事,有时只是随便闲聊一下,这天正好赶上太子册封。
太宗脸上一直阴晴未定,他摆摆手示意寇准不要说,沉默了许久,屏退左右,向寇准抱怨道:“恒这个儿子,固然优秀的无可挑剔,可是如今人心都到了他那里,是要将朕至于何地呢?”②
说出这样的话,寇准明白太宗是心有猜疑了,但是太子恒是难能可得的贤明皇子,现下太宗身子越来越差,他是希望他将来能够继承大统的,于是思忖了片刻,向太宗躬身一礼,道:“太子颇得民心,这是陛下是社稷之福啊,陛下与太子是父子,父子连心,人心到了太子那里,也便是到了陛下这里,百姓们都会感激陛下为他们选了一个好储君的。”
寇准的话显然让太宗十分受用,他捋捋胡子,道:“听卿一席话,朕心里顿时了悟了许多。是啊,父子连心,人心到了太子那里,也便是到了朕这里来了。”
“陛下圣明。”寇准忙道。
太宗的面上泛起一抹骄傲之色,语气略带叹息:“恒这个孩儿啊,满腹才华,处事果断,哪里都好,就是脾气倔了点儿,到现在啊,多少年过去了,还没有打消让朕放了元佐这个念头,虽不明说,在行动上却旁敲侧击的一再提醒朕。朕知道他们兄弟情深,可是废了元佐是朕亲自下的旨,让朕放了他,这不是在打朕的脸吗,朕能放人吗?”
寇准道:“那就把放人的机会留给太子殿下吧。”
太宗淡淡地笑了笑:“还是卿了解朕的心意。哪个父亲不疼自己的儿子啊,元佐那孩子当年要不是做的那么过分,朕能舍得废了他吗?”
寇准道:“陛下,不如让臣把陛下的心意转达给太子殿下吧,那样,他便能理解陛下的一片苦心了。”
太宗笑道:“朕身子有些乏了,不想走路,卿代朕去东宫看看太子吧,看看有没有缺了什么。”
“是,微臣遵旨。”寇准恭敬地道。
这时,有小太监进来禀告:“皇上,皇后娘娘过来了。”
“那微臣先行告退了。”寇准躬身退出了垂拱殿。
刘娥带纤紫城儿回到张府,天已经黑了。
闺房之中,梳妆台前,刘娥望着菱花镜里自己那张清雅恬静的面容。一切都没变,还是原来的模样,那么美,那么赏心悦目,连照镜子的时候自己都喜欢多看两眼;一切似乎又都变了,她老了,都二十八了,虽然这些年的养尊处优让匆匆岁月并没有在脸上留下多少痕迹,但时间毕竟过去了,就算不愿承认也无法改变。刘娥有些惆怅,是不是自己现在真的到了美人迟暮的年纪?
虽然她从来没有打算用这张脸来留住赵恒的心,但是如果可以美一些,年轻一些的话,当然还是更好的。
她为赵恒被册立为太子而高兴,是真的为他高兴的。但同时她也为自己悲哀,以后见面的机会,恐怕会越来越少了,他都住进了东宫。就算待得来日他做了皇帝,两个人可以朝夕相处了,那个前提也是她必须得进宫。
进宫,做个妃嫔,或许还会卷入斗得你死我活的后宫之争。刘娥微微蹙眉,十几年来,为他苦心绸缪,为他机关算尽,难道,这真的是自己想要的么?
还是一直执着的认为,只要有他的那份心,其余一切都不重要?
“姑姑,姑姑,恒叔叔来了!”城儿惊喜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刘娥微笑着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她虽然知道赵恒对她的心意从未变过,但是在册封的当天,他能过来,还是让她有些惊讶。
开门,一目了然的,看到两个身影,城儿一身青衣,站在她的房门口,乖巧地笑着。赵恒站在院门口,依旧如往昔一般,白衣胜雪,让刘娥有一刹那的恍惚,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
刘娥望着他,赵恒也便望着她,静静地凝望,却不说话。册封太子,得偿所愿,风光的背后,却是以更少的相见为代价。
住进东宫,要么就极少与最爱的人相见,朝夕相处的前提是父皇离世,他登基。赵恒是一个对爱情执着的人,同时也是一个孝子,这两者,都是他所不愿意面对的,但都坐到这个位子上了,已经无法拒绝。
被立为太子,风光的册封典礼,还有那万民齐呼的“少年天子”,都始终让他兴奋不起来。虽然他说不出做太子是好还是不好,但心中却隐隐有些压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