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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没答,只问,“靖王,萧允德萧老板,齐宣齐公子,成珣成大人,还有京兆尹府上的三管家杜忠,她以前都伺候过吗?”
画眉有些茫然地摇摇头,“别人不知道,倒是见她伺候过靖王……”
“她现在住在哪儿,你知道吗?”
“只知是在京郊的一个小村里,那更夫好像是姓姜……”
姓姜。
靖王萧昭暄被发现遗尸的那个村子就是姓姜的。
那个吓疯了的浣纱女……
冷月像是突然被人抽了一巴掌似的,脸色瞬变,看得画眉也跟着怔了一下,“怎么……靖王惹上官司了?”
冷月还是没答,“画眉姐,你这儿有没有靖王的什么东西,越贴身越好,借我用用。”
“有,有条手串,就在镜子旁边的那个红木匣子里搁着……他上次来时落下的,还没来得及还他……”
冷月打开匣子,从里面牵出一条玛瑙手串。
“对,就是这个……”
画眉话音未落,冷月已跃窗而出了。
冷月无声地踏过一片屋脊,落地之时顺便抬头看了眼天色。
这个时辰,应该还来得及。
景翊也偏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
已是吃午饭的时辰了,难怪觉得有一阵阵饭菜香直往这屋里钻。
景翊深深吐纳。
唔……乡野人家粗茶淡饭的清爽滋味。
可惜,他不爱吃素。
这女子提起雀巢,雀巢里倒是有个不错的厨子,做的冰糖肘子简直京城一绝,想起那个色泽,那个滋味,更饿了……
景翊默默吞了下口水,招来女子一声冷笑。
“看来你也是钻过她被窝的。”
景翊不置可否,只意犹未尽地回忆着油汪汪的肘子,有些漫不经心地道,“我夫人救过她。”
女子落下深深的一剪子,又剪下景翊一把青丝,咬牙开口,冷然中带着几分勉力压抑的愤恨,“她害过我……害得我这一年多来窝在这个破地方,干着见不得人的营生,过得不人不鬼。”
景翊微怔,又认认真真地看了一番女子脂粉厚重的面容。
他确信他见过这个女子,但是……
一年多?
那会儿他还在宫里陪太子爷呢,怎么可能见过雀巢里的女人?
“我们确实见过,”女子的声音缓了缓,剪刀口咬合的声音也轻缓了些,“你是我离开雀巢之后遇到过的对我最好的男人……”
景翊有点儿蒙。
他对女人一向不坏,但要说正儿八经的好,他长这么大就只对两个女人掏心掏肺地好过。
一个是冷月。
一个是他娘。
这个正在揪着他头发发狠的女子,他就只是觉得脸熟,连名字都想不起来,怎么可能对她好过,还最好……
景翊还在搜索枯肠,女子已叹了一声,搁下手里的剪刀,转身抓起另外一个寒光森森的物件,淡然续道,“可惜,你也是个不干不净的。不过你放心,我虽然不喜欢你的夫人,但我还是会帮她把你变成一个真正干干净净的男人……然后送你回家。”
干干净净的男人。
景翊突然想起一个人。
冷月答应安王爷在三日之内必擒拿归案的那个人。
冷月悄无声息地跃进这间破败不堪的院落时,脑子里想的也是这个人。
上一次进这间院子是八月十四,她在安王府接过这桩案子之后就立马来到这儿查看现场,那时孤身一人住在这院子中的浣纱女翠娘缩坐在院中一角,一言不发,无论谁靠近她,她都会尖叫不止。
冷月问了她几句话,愣是没从她嘴中听到任何一个清晰可辨的字。
看完靖王被发现的地方之后,冷月担心她无人照料,还敲开了临近几户人家的门,叮嘱他们帮忙照顾。
那会儿看着,一袭绿裙的翠娘缩在院墙下瑟瑟发抖,纤弱得像一片草叶,实在可怜。
作者有话要说:小景子:媳妇!我和凶手是清白的!
冷女王:凶手是!你不是 (╯‵□′)╯︵┻┻
第46章 蒜泥白肉(二十一)
时隔两日;再见翠娘;冷月还是这个感觉。
因为翠娘压根就没挪地方。
翠娘还是穿着两日前的那身绿裙;抱膝缩坐在那堵黄泥砌的矮院墙下;挨着一颗大槐树;瑟瑟发抖。
只是如今她从头到脚都是湿透的,乌黑的头发打起了绺;槐树被昨日大雨打落的叶子落了她满头满身;看起来更加可怜了。
冷月愣了一下。
好像……
不太对。
冷月一愣之间;翠娘像是觉察到有人进了院子,身子使劲儿往后缩了缩,一边发着抖,一边怯怯地抬起头来。
目光落在冷月手上的一瞬;翠娘黯淡的眸子倏然一亮;惨白的脸上顿时泛起一抹红晕,有些干裂的嘴唇微微开启,发出了一个虚弱沙哑还带着清晰颤抖的声音。
这回冷月勉强听出来她说了句什么。
翠娘说,你回来了。
鉴于上回她来的时候翠娘没有表现出一丁点儿欢迎她的意思,离开的时候也没有丝毫希望她再次光临的迹象,冷月相信,这话翠娘一定不是想要说给她听的。
冷月循着翠娘熠熠发亮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
她从画眉房里出来得着急,没顾得上把萧昭暄的那条手串好好塞进袖里,就随便挽了一下抓在手上了。
她缩坐在这儿,是在等人?
等这条手串的主人?
冷月带着一丝疑惑再看向翠娘时,正见翠娘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奈何身子虚软无力,还没站起来就跌倒在地上,跌到地上,翠娘的一双眼睛也没有从冷月左手上挪开,一边盯着那条手串,一边使尽力气朝冷月爬去。
冷月一惊,忙过去扶她,手刚碰到翠娘的胳膊,翠娘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突然挺起身来,一头扑进冷月怀里,嚎啕大哭。
翠娘的身子烧得滚烫,刚才的一扑似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纤细的身子像被剔光了骨头的肉片一样,软塌塌地伏在冷月怀中,湿透的绿裙被秽物沾染得污浊不堪,周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酸臭味,一点儿也不像是被邻里关照过的样子。
冷月没忍心把她推开,任她扑在怀里痛哭了一阵,在翠娘的嚎啕大哭里,冷月隐约听懂了几句,也听出了一个她在接案之初就在想当然的力量驱使下犯的大错。
翠娘确实是被出现在自家门口的萧昭暄的尸体吓疯的,不过不光是因为那是一具死状过于诡谲的尸体,最大的原因是,这具死状诡谲的尸体是萧昭暄的。
冷月心里隐隐的有些发凉。
打一开始,这案子中她最想不通的就不是凶手是谁,而是凶手在犯下这几起案子时,明明严格遵守着一套她自己定下的规矩,比如死者都是喜欢流连烟花之地的男人,比如死者都是被活活剖开,然后清理得一干二净的……
偏偏,其余几具尸首都是被摆放到死者自家门口的,唯独靖王萧昭暄这具是在离靖王府半座城之外的京郊小村里发现的。
这不合理。
而如今看着在她怀中哭得撕心裂肺的翠娘,这个不合理终于合理了。
靖王不是无缘无故被扔到这村子里的,因为犯案的人打一开始就没准备把这些宰洗干净的男人送回家。
犯案的人是要把他们送回各自女人的面前。
翠娘就是萧昭暄的女人,极有可能只是之一,但兴许是犯案之人所了解到的唯一。
所以,尚未纳妃的靖王便被送到了这里。
翠娘和秦合欢、冯丝儿她们一样,是苦主。
冷月顿悟的工夫,这名因过度惊吓而神智失常的苦主因为已故情郎的一条手串,生生在她怀中哭昏了过去。
冷月的手心里钻出来一些冷汗。
线索断在这里,从头再来,怕是要来不及了……
冷月低头看了一眼狼狈到极致的翠娘,要是就这样把她撂在院子里一走了之,依她这样的身板,发着这样的高烧,过不了今晚恐怕又是一条人命。
罢了,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冷月小心地把翠娘抱进屋,放在墙角那张简陋的床榻上,伸手解开翠娘身上湿漉漉的衣裙,宽去中衣,露出大片皮肉的时候,冷月手一滞,狠狠愣了一下。
翠娘年近而立,但生得白嫩水灵,肤如凝脂,皮肉上并没有画眉所说的烫伤疤痕,倒是有不少超过一年的器伤疤和斑斑点点的杨梅毒疮,满布在翠娘细弱的身子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