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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家人都面带着愁绪,在车上更是惶惑不安。
忙乱中的龚梦舒坐上车才突然想起自己匆忙离开的消息还未通知母亲伍佩思,连忙急匆匆地要下车回去和母亲说一声,四岁的小女儿宝琴见母亲龚梦舒要下车,连忙抱住龚梦舒的腿也闹着要一起去。
龚梦舒转头望向车上的女眷,眼眸中情不自禁地带了哀求之意,但三姨太彭宛如还是一脸不耐烦,林雪娴带着孩子则是一言不发,并不伸出援手。
二太太满珍瞧了瞧前头程察仲和程瑞凯的车已经驶远,眼珠子一转,道:“没事,车子就停在这里等你,你赶快回去同你母亲说一声!”幸好车子停得离龚梦舒的娘家不远,龚梦舒只得背着哭闹不已的宝琴三步并作两步往家中奔去。
龚梦舒焦急地拍打着家中的远门,伍佩思出门见着龚梦舒跑得气喘吁吁的狼狈模样,不由愕然道:“梦舒,你这是怎么了?瑞凯怎么没随你来?”
“瑞凯带着宝明先坐车走了,我乘另外一辆车。娘,您快跟我们走!车子就在不远的地方等着我们。瑞凯带着程家都撤退到上海,听说还要去更远的地方,您马上和我一起走吧!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不放心!”龚梦舒急匆匆地对母亲说道。
伍佩思愣怔了一下,她沉吟了片刻,道:“不,梦舒,我不走,你和孩子快随着瑞凯离开这里,晚了就追不上他们了,快走,别管我了……”
“不,娘,我不能把您一个人丢在这里……。战火已经燃烧到茗城来了,四处动荡不安,若是茗城沦陷,那您该怎么办?”龚梦舒不肯死心,依旧劝说着母亲。
伍佩思苦笑了一下,道:“你娘我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茗城,真的要去,我能去什么地方?再说你爹长眠于此,我这么一把岁数了,也不想再离乡背井。孩子,你走吧,安心地随瑞凯去吧,别再顾及你娘了,我会安排好自己的……”
“不,您必须要和我走!”龚梦舒忍不住落了泪,“我绝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孩子,你别难过了,眼下战事不断,瑞凯和他们的军队气数已尽,茗城恐怕已经守不住了,他是个军人,竟落了个如此境地,心中必有亡国之恨。你是他的妻子,必须在他身后做他的后盾让他不至于癫狂。听娘的话,赶紧离开这里……快走,晚了你就赶不上瑞凯了……”伍佩思语重心长地催促着龚梦舒。
龚梦舒只觉得心头肝肠寸断,忍不住哭道:“娘,我舍不得你……。”
“傻孩子,不要难过了。世事难料,也许这只是一场虚惊,过些时候你们就回来了呢?”伍佩思说着,抱起了可爱的宝琴,亲亲她,然后再次催促着龚梦舒:“赶紧走,晚了,到时候车子不等人就糟了!”
“不,娘!”龚梦舒只是不肯走。伍佩思见状强行将龚梦舒推出门外,然后把宝琴塞给她,关了门,在门内狠心道:“快走,梦舒,你要好好的,保证安全,否则娘不会原谅你!”
“娘!”龚梦舒在门外砸门无果,声嘶力竭之后才含着泪无奈地离开。她一步三回头,满脸满眼都是眼泪。第一次感觉到了乱世之中万事不由人的痛苦和悲哀。
四岁的宝琴用手擦着母亲龚梦舒的眼泪,细声细气地问她:“娘,为什么外婆不跟我们走啊?她怕走路么?”
“你外婆是不想拖累我们……”龚梦舒说着,忍不住边走边将脸埋进宝琴的肩膊处,呜咽道:“我舍不得她……”
宝琴懂事地说:“娘,我也舍不得你……”
龚梦舒含泪望着自己的女儿,宝琴的话提醒她,虽然母亲固执不肯离开茗城,可是她此刻也是一名母亲,至少要先保证宝琴的生命安全,于是抱着宝琴疾步狂奔起来,去追赶那辆在原地等候着她们的汽车。
但是等她抱着宝琴气喘吁吁奔到原地时,却惊愕地发现那辆汽车早已经失去了踪迹!
龚梦舒怔然地将宝琴放了下来,宝琴拉着她的衣角,不解地问:“娘,满珍二奶奶还有大伯母她们上哪里去了?”龚梦舒没有答话,心中却明白自己被程府这些女眷们给抛下了。
龚梦舒不晓得的是,在她带着宝琴去找伍佩思这当口,满珍也在半途中下了车,说是要去方便,接着便一去不复还了。车上的女眷等待了半晌,还不见人回来。三姨太彭宛如不耐烦地说:“别等这些人了,估计满珍去找她的野男人了。梦舒这蹄子也不是什么好货。咱们还是早点做决定。要不然很快共军就打来了,到时候咱们想走都走不了,我们出发吧,赶紧追上老爷他们!”
逃生心切的司机自然没有意见。林雪娴抱着女儿往暮色沉沉的夜幕看了看,只见四处沉寂,毫无人影,便搂紧了女儿,一声不吭,当做默认了三姨太的主意。于是汽车发出了轰轰的马达声,很快便驶离了此地。
天亮时分,程瑞凯和父亲大哥以及卢青青先行抵达了上海码头,心急火燎地等待第二辆车到达,等车上的人下来,这才发现有人丢了。
“混蛋!”程瑞凯二话不说,怒气难泄,先给了司机一个重重的耳光,而后怒吼道:“你把龚姨太和我女儿接到哪里去了?!”
程瑞泰接过林雪娴手中的孩子,也问道:“是啊,你们在路上怎么把梦舒给弄丢了?”
林雪娴避开程瑞泰逼问的眼神,只是不吭声。反倒是三姨太彭宛如冷笑了一声,回答着心急火燎的程瑞凯:“我说瑞凯,你先别迁怒别人啊,人不见了总得有个理由,你没发觉,不仅是梦舒不见了,连满珍也不见人影了么?
彭宛如的话让程家的人这才注意到一向特别能操持的二太太满珍竟也没下车,程察仲拄着拐杖走过来,站着用手指着彭宛如,厉声道:“那你说,满珍到哪里去了?”
彭宛如见程察仲发火,嘴里虽然不敢再轻佻,可嘴角挂着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的笑容,而后才慢慢道:“回老爷,事到如今,我也只好当着大家的面揭揭家丑了。想必老爷也晓得满珍在外头有个相好的戏子,昨夜她下了车自行寻他去了,我们左等右等也不见她回来,所以就先走一步了……”
“满珍,满珍什么时候有相好了?”程察仲气怒攻心,一口气没回过来,噎得直翻白眼。程瑞泰连忙扶住父亲,替他顺气。
程察仲缓神过来,推开儿子,便拄着拐杖要回茗城去揪出那对奸夫**来,却被彭宛如的一句话给打消了主意,“我说老爷,您一辈子就宠着这个女人,现在您看看,她反馈给您的却是一顶大绿帽子。您回去找她有什么用呢,还不如就让那贱货和她的相好风流快活去,反正这国也要灭了,她不走就是死路一条,让她和那相好的当一对亡命鸳鸯吧!”彭宛如倒是很有条理地分析道。
程察仲听彭宛如这么一说,只能用拐杖在地上死命地敲打来泄恨,彭宛如趋步上前,搀扶住了程察仲,低声道:“老爷,现在您才知晓是谁对你好了吧?!”程察仲瞧了彭宛如一眼,哼了一声不理会她,却也没挣脱开她的搀扶。
程瑞凯不管满珍那些风流韵事,他的心头只关心龚梦舒,便问彭宛如道:“三娘,你别把梦舒和满珍二妈相提并论,你告诉我,她究竟到哪里去了?”
“这我可不晓得,”彭宛如耸耸肩头,道:“梦舒带着宝琴和满珍是先后下的车,我们可是也等了她半晌的……”
“等不到便不等了么?”程瑞凯情绪激动,怒声道:“你们就这样将她抛下?”
“哟,二少爷,您这顶大帽子也扣得太重了吧?是您先扔下她带着大房走的,你不也丢了她么,而且谁知道梦舒是不是也和满珍一样,半夜告别情郎去……”彭宛如的话刚说了半句,就被程瑞凯几乎要杀人的眼神给生生吓了回去,到最后只敢从喉咙里咕嘟囔囔,却不敢再出声了。
卢青青见程瑞凯急得额头上青筋直冒,便轻声安抚道:“瑞凯,你先别急,若梦舒真的是不小心落下了,她肯定会千方百计带着宝琴赶上来的,咱们等等她和孩子……”
程瑞凯却铁青着脸,道:“你们先找个地方住下,我去找找她……”程瑞凯的话音未落,便被程察仲劝住,“别啊,瑞凯,你没看到现在从上海逃难到台湾的船票根本就抢不到了么?现在人潮汹涌,你要是再去找,万一到时候我们走散了可怎么办?我们要赶紧上船,否则估计连走都走不成了!”
程瑞凯黑着脸,道:“梦舒不来,我绝对不会上船的!”
“二弟,你先别冲动,稍微冷静一下,我们现在可是一大家子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