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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落在她的眉眼上,像是撒了层亮晶晶的粉,霎是好看,连皮肤都晒出了红润的色彩,愈发的迷人。只是那双灵动的眼睛依旧了无神采的发着呆,一眨未眨。
宫琪的面前是昔日的桃花林阵,几月之前那番迷的宫琪直流口水的粉色桃林,早是被破阵的舒望毁了,刚回迷迭谷的时候,宫琪曾无意的瞟过一眼这桃林,枝叶败落,满地枯树,梦幻之境早已烟消云散。当初看着舒望出了这桃林,哪管这桃花败落几何?心心念念的只他一人安危而已,可如今再见这败落之境,她已经死了的心,却是又跳了跳,带着微微的刺痛。
她曾经如今的喜欢这片幽密之境。
耳边传来铁锹锄地的声响,一声一声往复不断。这段日子,总是没日没夜的听着这番声响,如今,她都是快听腻了,那边锄地的人,却是依旧的那番执着,真是搞不懂。
她的确喜欢这片桃林,可是这片桃林都被连根拔了出来,早就死的透了,怎么可能还开的出桃花?这个男人真是越来越傻了。
一动未动的眸子,忽的闪烁的望向了一眼桃林之间的舒望。那身白衣早就被泥沙污的尽了,他还不知停歇的挥着锄头,累了这么久,汗都不知道流了多少,却是就那样随意拿袖子擦擦,可是明明连袖子上都是层层的泥,这般一来,他的脸上便也被泥染得花了。
俊逸飘然的人从未这般邋遢过吧?宫琪皱了皱眉,心口竟是又涌起一番隐痛,动了动嘴,却仍旧一个字也没说。这段日子,她像是懒到了极致,更像是对着一切都没了心思,会的只是不言不动。
心里分明有个小人跳着脚叫嚣着日子不能这般过,她却一意孤行的视而不见般,依旧浑浑噩噩的过活。
“不就是宝宝没了吗?你要振作啊!宫琪哪会是你这个样子,臭丫头!”
心里的小人张牙舞爪的掐着银针,恶声恶气的冲着她吼。
“可是,我不能再怀孕了吧?没了宝宝……我就再也不可能有宝宝了……”
每次,她这般反驳,心里的小人便像吃了败仗,死活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她只得愈发的悲伤。
过量的水银到底是害人不浅,终是伤了身子……好不起来了。她自己就是大夫,她的身子很难再有宝宝了……她和舒望的宝宝啊,没了……以后都没了……
大滴大滴的泪,浑浊的划过脸颊,阳光好不容易晒出来的红润又无力的化成了苍白,一切的努力,终归是白费心机,她到底振作不起来。
“啪!”
铁锹落地的声响又传进耳里,宫琪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就晃过了一抹人影。舒望受惊似的看着她,想擦了她的泪,手上却又是脏兮兮的泥巴,终究不忍污了她的白衣,只是蹲下身,小心翼翼的问,“琪儿,哪不舒服么?”
宫琪没做声,连脑袋都没摇摇。
舒望锲而不舍的问道:“那琪儿是肚子饿了?我去做饭好不好?”
宫琪依旧没动静。
舒望看着眼前不言不动的人,连着他的心都快跟着一起死了,疼死的。这么多日子了,宫琪一直是这个样子。
刚来迷迭谷的时候,宫琪不吃不喝不睡,吓的他成日成夜的睡不着。他为了她,每天换着法子做好多好多的好吃的,她却不懈努力的把一个个的菜盘子摔烂在地上,口口声声的“不能吃”。他甚至都拿出银针一盘盘试毒了,她依旧不松口,说着反驳他的话。
“菜里掺的是水银!银针试不出来的!”
好!他做的菜不能吃,那便不吃吧,反正她哪怕是饿着,也有他陪着。
可是,他没想过,宫琪连觉也不睡。
“房梁会塌下来的!”
每次她都这般呼喝着,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好!房梁会塌下来,那就不睡觉吧,冰冰凉凉的夜,他总会想好多好多的故事,一刻不停的讲给她听,坐在门口窝在他怀里,听他讲着故事,她倒是不知不觉睡过几次。
她不吃不喝不睡,他坚持不懈的陪着,到了后来舒望终于懂了。
这样的日子,过的他都快疯了,与其成日的担惊受怕,还真不如疯了了事。琪儿也便是选的这条解脱的捷径吧?
她的琪儿在宫里过的什么日子,他也终是懂了。心,痛的无以复加。
“琪儿,我承认,我有些束手无策了。我真的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我的琪儿才能回来,要不?我陪着你一起疯吧?”
那时的他搂着怀里不言不动的宫琪真的有了这般心思,哪知怀里的她确是忽的有了动静,死死的窝进他怀里,狠狠的抱着他的腰,像是生怕他没了。
“你想让我好好的?”
宫琪终是点了点头!舒望笑的很是欣慰的把她的脑袋埋进怀里,“好!你让我好好的,那我就好好的!”
这种折磨人的日子,他也该是清醒的受着,反正是他活该。
可是他的琪儿什么都没错,不该这个样子活的。
“琪儿,我们约定好了!如果这片死去的桃林还能开出红粉的花,那我的琪儿也该回来了,好不好?”
那时的宫琪窝在他怀里,像是听他答应了不疯之后便完完全全的安了心,对他说的这番话什么表态也没有,又恢复了那般木偶的样子,舒望却想妄想给自己留着最后的奢望,从那天起,便对着满林的死树悉心的照料。挖坑、栽种、埋土、浇灌,除了无微不至的打理宫琪的生活起居,他的一切闲暇时间便全都扑到了桃树上。
有时他会想,人不吃不喝不睡,成日还不辞辛苦的挖坑填土,怎么还能撑这么多的时日。他的生命力果然是不可小觑的啊,琪儿一日不好,他连死都舍不得。
宫琪盯着眼前的人,眼里的水越涌越多,一滴滴砸在他手上,没完没了。
宫琪忽的觉得看着眼前的舒望,有些照镜子的感觉。她呆在皇宫里时,小雅那丫头便哭哭啼啼的吼她是个鬼,那时她完全听的莫名其妙,这会儿看着舒望却像是忽的懂了。
鬼,是看着可怖的。就像她眼前的这个人一样,真的很像孤魂野鬼,走到大街上都能吓死成片的人。
鬼,是死的吧?
心没来由的缩紧,宫琪微微皱了皱眉,嘴唇又动了动。
他明明知道她不想他疯!当然就更不想他死!他怎么能这个样子!!!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这个她在宫里心心念念了这么久却时时刻刻见不着的男人,怎么能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死了呢?
这般的念想,忽的让她觉得有些可怕。
由不得她想,干哑的嗓子里已是恶声恶气的吐出了断断续续的句子,“你敢死……小心我扎死你!”这番话说着,带着好些生动的心疼。
她忽的开口连她自己都像是有些不习惯了,很是生疏,依旧带着呆板,舒望却像是忽的被吓着了,看着她愣了好久好久,一点动静也没有。
宫琪愈发的恼火,这算是给他装聋作哑?!
宫琪的手努力的从毛毯下滑了出来,僵硬的手指动起来很是难受,却是莫名执着的往怀里掏。如果她记得不错,那里应该是她放银针的地方,等她掏到了,能扎眼前这个不听话的男人上千个窟窿!
宫琪微微扬了扬嘴角,微微有丝不怀好意的奸诈味道。
迟钝的手忽的被好大力的拽紧,刚碰上的银针撒了一地,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华。宫琪的脸色却是有些黑了,怒目瞪了眼舒望,刚瞪了他一眼,他便一把搂过他,也不管身上的脏泥巴了,简直是死死的抱着她,宫琪深感呼吸都有点不顺畅,那柳眉是蹙的愈发的精神了!
“你终于回来了……终于回来……终于回来了……”
他反反复复的重复着这句话,宫琪被他搂着,表情生生僵硬了好久才柔和的笑了笑,还不待她应一声,身上的力却是越来越重,宫琪这回是真的喘不过来气了!
“舒望?”她轻声唤他,他却老半天没动静。心里像是蓦地被人刺了一刀,麻木的手不自觉的死死的攀上他的后背,像要拽紧一个随时溜走的宝贝。
惊慌就在那么一刹那,涌上来的连她自己都有些措手不及。
“琪儿……你好不容易回来了……还不让我睡睡么?”他断断续续的调子虚浮无力的落在她的耳边,所有的慌乱,顷刻便销声匿迹,像从未有过般。
宫琪松了他的衣角,轻声一番调笑,“睡觉应该去床上嘛,可是你好重,我手脚还不大听使唤,拖不动你诶。”
压在他身上的人低低的笑了两声,摸了摸她的头发,慢慢的滑了下去,安安静静的把脑袋枕到了她的腿上,“就这么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