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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目一凝,烈语轻身绕到了一旁的房内,开了道小缝才往远处瞟了一眼,立马哭笑不得。
远处围墙外架了把长梯,不多时一抹人影就歪歪斜斜的进入了烈语的视角。
蓝色长衫,深蓝色发带,正是慕彬。
花拳绣腿都不会,还擅自来这种是非之地。烈语才白了眼慕彬的朽木脑袋,就听“咚”的一声响,烈语连忙放下白眼,视线之中却已不见了慕彬的人影。烈语才愕然,稍稍把视线下移了移,就看见趴在地上的慕彬摇摇晃晃的爬起来,满身的灰尘,散乱的鬓发,连头顶上都顶着堆乱草当真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烈语面色抽搐了下,那边慕彬却理也没理散乱的衣发,只是从容的走到池塘边,伸手扶起了歪倒的石桌,靠着石凳平衡好桌面,又探手从怀里掏出了两盏夜光酒杯在桌上放好,再为空杯斟满美酒,放了一杯在对面,自己手执了一杯,微微露了个清俊的笑便倾身碰了碰对面的酒杯,轻灵的脆响在空寂的柳府内如晨鸟的清鸣,格外的醉人。
“青风……”手轻轻抬起,杯中水光清辉流转,半晌却又无人应和般放下。慕彬的目色清明而寂寥,有柔柔的笑晕开在嘴角,那双遥望前方的清瞳里却是一片的荒芜。烈语暗中对着这般目光,不由蹙了蹙眉头。
慕彬呆坐了良久,终于浅叹口气,又把酒杯举了起来,却是自饮自酌。
酒水一杯杯倒,叮咚作响的流水声直如清风过耳。美酒醇厚芳香,似是当年的莫逆之情。
酒尽,明火又起。慕彬左手拿着旺燃的黄纸,右手一如既往的一杯又一杯的满自己的酒杯。指尖跳跃的火燃亮了一方夜色,把他自斟自饮的身影衬着越发的寂寥。
火,一丝丝蹿高,酒,清泠泠而下,烈语遥遥远望,水火之交间的他恍如隔世,遗世而独立,连满身的风尘,满发的枯草看上去都越发的清冷。
黄纸一点点烧尽,都险要烧到慕彬的手指了,慕彬却只是放下了酒杯,不错眼的看着青烟直上,不知又想起了什么往事。
夜,格外的沉,一丝风都没有。烟火忽的躁动,轻直的烟有了蜿蜒的痕迹。
慕彬忽的沉了目色,远处的烈语也凝神望了眼自己指尖的清香,一样的蜿蜒曲绕。
烈语闭目屏息随即幽冷一笑,今夜造访的人格外的多啊,这么短的时间竟把四面八方都围满了,也不知所为何事。藏身匿行对于火离的成员全都是驾轻就熟,烈语煞有闲心的瞥了眼院子里的慕彬,颇有些看好戏的意味。
慕彬却是拊掌在燃火之上,只手灭了明火,拽着任有火星点点的黄纸起身而走,随手把酒杯玉壶拂到了池塘里,而后轻手轻脚毫不含糊的溜到了一间房内。
房门一开,烈语额头青筋直跳,差点对着手无缚鸡之力的慕彬下毒手。为了避免暴露行迹,慕彬一头送上门之时,烈语直接点了他的穴,捂了他的嘴反手把房门无声的一关,拖着慕彬这个大男人隐到屏风之后去了。
房外立时刀剑之声大作,奈何小小的房内也颇为的不太平。
十年相知
要是平常,有男人胆敢窝在自己怀里,烈语绝对是大刑伺候,奈何这一次烈语是主动胁迫着慕彬让其投怀送抱的,就不好说啥了。
此刻,烈语黑着脸,靠着墙壁,森森的剜了眼瘫软在自己身上、完全呈倒贴姿势的慕彬,慕彬惊了不到一瞬,在瞥了眼烈语的装束后,那眼神就十分之幽深了。
“看什么看?!”烈语压着声音斥了慕彬一句。
慕彬看了看烈语那颇有些咬牙切齿的眉眼,仅扬了扬眉,示意了下烈语那只捂着自己嘴巴的毒手。
烈语瞥了眼房外,又凌厉的瞪了眼慕彬,“相信你也不至于蠢到这个时候大呼小叫。”言罢便松了手,不过只是把捂着嘴的手移到了慕彬那仿佛一拧就断的脖子上。
慕彬不以为意,又看了眼烈语的装束,面上倒是看不出来什么表情,“秦凰楼不是不打算插手柳门一案吗?为何又暗中倒插一脚?”
瞬间,烈语紧了紧掐着慕彬脖子的手,语气生冷,“你不用知道,等他们全都走了,你也就是死人了。”
慕彬径自把目光放在房门处,完全试烈语的威胁如无物,“我不计较秦凰楼为何拒绝我的要求,柳门一案非比寻常,秦凰楼想置身事外无可厚非,只是既然你们对这个案子有意插手,我们为何不联手?我只是个商人,不与江湖纷扰,本就与秦凰楼无甚恩怨,与我联手你们既无忧虑,又可事半功倍。”
“和你?”烈语玩味的又紧了紧手,直到慕彬都面有青色了才轻声笑了笑,“你不过一介商人,连我都可以一只手就捏死你,你凭什么和我们秦凰楼平起平坐?”
“你稍稍开道缝,看看外面什么情况就知道我凭什么了。”
烈语一愣,随即两指一弹,闭上的房门便无声无息的开了一道小缝。院外,十几个黑衣人皆是手握兵锋,刀光凛冽,对着满园的残池败磊好一番劈砍,原本就凋敝残败的柳庄更是花木横斜,砖瓦满地。
“他们在毁坏证据怎么了?”
烈语给慕彬甩了个理所当然的眼神,慕彬却盯着院外看了良久,眼底流光百转。
烈语都等的皱起了眉,他才微微眯了眯眼,浅笑如烟,“看见那个花丛了吗?”
烈语莫名的盯着慕彬眼角的笑,看了良久才把视线转到了花丛处。百花残处正有一玄衣男子挥刀而下,花叶翻飞,满地残殇。
“那里种的是成片的玉兰,繁夏之际,青风总要来这赏一地的玉兰,那样子足像个采花贼。我总笑话他一个大男人恋花,他一不乐意就一把剑插在我头发上。我曾点了把火扬言要烧了他的花园,他才支支吾吾的给我说那是我未来嫂子留他的情花。花开三年之期就是他俩重聚之时,今年正好是第三个夏季。”
“……谁要你说这些了!”
烈语真想拧断他脖子了,慕彬笑笑,瞬息却又隐了去,“我看我的,你看你的不就得了。那名玄衣男子穿的布料滑而纤薄却实而不透,是上好的天蚕丝,专属锦绣庄有售,而锦绣庄,是我的。”
烈语一怔,了然的看了眼慕彬,慕彬却又微微偏了偏视线,“看见那个白玉池塘了吗?”
烈语迎着望过去,池面无人,唯有霍霍钢刀斩乱一池春水,青荷亡于刀下,玉璧碎于掌间。
“跟你说,我其实不会游泳的,青风老笑我是个旱鸭子,迟早被淹死。那次我还真就被他的乌鸦嘴给咒到这白玉池塘里去了,满池的荷草愣是把我缠的死死的,青风那小子脸白的像玉兰花似的,二话不说就朝我扑过来了,然后我呛着满口的水就看着他直挺挺的往池子里沉。后来我被救起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指着青风的鼻子大笑他是个旱鸭子,结果被他一掌又给推到池子里去了。”
烈语无语的看了眼眉眼含笑的慕彬,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只得跳着眼皮望了望那水面上的钢刀。
“那刀……”
“刀尖反光森寒,刀身银色之中隐带青黑,用的是赤铜、黑铁,钢刀身长九寸比别的略长一寸,恰是精炼刀坊的独家特色。而精炼刀坊,也是我的。”
闻言,烈语终是知道了慕彬的价值。他的商业垄断的面积太广,衣食住行全都囊括在内。如果说江湖和商界没有相关,那江湖人却是和商界脱不了关系,没有人离得开交易独活于世外,也就是说,如果慕彬真的站在秦凰楼这边,完全展开在元和上的交易网,甚至能比莫隐的风隐更能了解江湖。
慕彬能是秦凰楼相当大的助力,尤其是秦凰楼也被牵连进柳门一案的情况下。
心下一喜,烈语刚下决定要把这慕彬拐带回家,房门外又是一阵异响,接着便是火光大作。烈语抬眼望去,不消多时,整个柳庄处处都是燃起的烈火,滚滚的浓烟蹿入房内连烈语都有些呛咳。
“破坏了现场还不够,还要毁了整个柳庄,这群家伙做事也够谨慎的了。”
烈语愤恨的语气听不出是讽是赞,慕彬的语气却是绝对的冷,连连绵的大火都燃不旺,“烟火浓烈掺和铅灰,烟气刺鼻是带了掺了石璜的硫磺粉,他们用的是明火弹,千冶兵铺制造……”
“千冶兵铺也是你的是吧?!你还真有闲情雅致,现在还说这些。怎么不说你和你那青风的故事了?”烈语掩着嗑意狠狠瞪了慕彬一眼,慕彬却是脸色惨白,手里先前拽着的未烧完的黄纸更死的拽在手里,连灰烬的碎末嵌进了原本就被灼伤的手心都全然不知,居然稍稍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