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说罢又满引一杯“啯”地咽了,向胤禛一揖便辞了出去。胤禛站在檐下,望着雪中愈去愈远的背景,半晌方喃喃说道:“天不能拘,地不能束,心之所至,言必随之,行必践之……我真羡慕十三弟。”
“此所谓英雄性情”邬思道立在胤禛身后,叹道:“天以此人授四爷,四爷洪福不浅!”
因为天下着大雪,街道上几乎没有行人,刚过午时,许多店馆便上板歇店,空寂的石板道上的流雪细烟似地随风满地飘荡。胤祥打马飞奔直出朝阳门。在万永当铺前下马,看了看车水马龙人流出出进进的八贝勒府,倒一时犯了踌躇:人人都知道我刚刚放出来,立即来拜会这个“八佛爷”,就是“打花狐哨’,也等于给他锦上添花,又该怎么看我十三阿哥?想着,一拨马头又回了城里,径往嘉兴楼看望阿兰。
嘉兴楼数日不见,已换了门面,前面店铺已不再接待普通客人,玉带似的又围了一道绿瓦粉墙,中间加了一间倒厦,大门紧闭着,左近连个人影儿也不见,只隐隐听得楼上筝萧笙篁,似乎有人说笑酣歌,风声雪影中却不甚分明。胤祥想了想,见东侧有个侧门,轻轻一推,虚掩着,便拉马进来。刚把马拴好,那边就有人远远吆喝:“谁在那边?这里不接客!那是秋天才栽的玉兰,你就拴马?”
“操你妈的老吴!”胤祥一眼就看出是原来嘉兴楼的王八头儿老吴,一边大步踏着甬道过来,口中笑骂:“是你的玉兰要紧,还是爷的马要紧?”
“哟!是十三爷”老吴立时换了一副笑脸,“奴才是个大王八,爷别见怪,您老量大福大……”一头说,颠颠地跑过来,扶着胤祥上了台阶,手脚不停团团转地为胤祥拂落着身上的雪,口中道:“听说爷在承德吃了亏,满城的人都说不得了,奴才这心里急得油煎火烧的……又想,打不断天下父子情,万岁爷怎么就舍得叫爷吃这样的苦头——九爷十爷就在上头,方才他们还念叨十三爷,说下晚去爷府上瞧您,可可儿您就来了……”口中唠叨得滴水不漏,便引着胤祥往里走。
胤祥哼哈着徐步而入。果见这处宅子改建得越发秀亭齐楚。循超手游廊进来,便觉浑身温馨如置春风之中,楼内文窗窈窕,琼帘斜卷,楼下设着海红纱帐,沿水晶屏后楼梯拾级而上,但闻麝兰喷溢、暖香袭人,果见胤禟胤誐两个斜倚在正中大炕上,一边嗑瓜子吃闲食,品着质方漕运来的时鲜水果,一边命一群歌伎在演《桃花扇》,那为歌女却是乔姐儿,穿着鸦头袜、合欢鞋子,桃花褌系着绛色蝴蝶结,披一身蝉翼纱,出脱得洛神女般翩若惊鸿,正唱得兴头:
……恰便似桃片逐雪涛,絮儿随见飘;袖掩春风面,黄昏出汉朝。萧条,满被尘无人扫;寂蓼,花开了独自瞧……做什么独自瞧瞧?”胤祥笑道:“这里九哥十哥都在,我也来了——你该唱‘逍遥,花开了与卿共瞧’才是啊!”
“老十三来了!”胤禟一摆手命停了歌舞,和胤誐一齐跳下炕来,和胤祥执手寒暄,胤誐便嗔着老吴:“怎么就连禀一声都不晓得?”
这三个人是老冤家对头了,平素见面都是脸寒如冰;胤祥尽和他们虚情假意,想到承德被囚后的苦况,也觉心上温馨,因笑道:“九哥十哥真会享福!这地方左香右黛,玉钗横陈,红妆绿袖,燕瘦环肥佳人满庭,外边飞雪飘花,里头歌曲穿去,比起来真叫我羡煞,人比人气死人,真是一点不假!”
“老十三如今文思到这地步儿了?”胤禟笑容可掬,一边让座,命人上茶,说道:“文王拘而演周易,你后福不浅——方才和老十我们还商量着要去看看你,你倒先来了。”说着便目视胤誐,胤誐便道:“别看我们平日磕磕碰碰的,遇着实事,还真的十分惦记!老十三,你别信那些王八羔子挑三窝四,有人说是我捏造出二哥给凌普的手谕,坑陷你,要是那样儿,下一回天阴就雷劈了我!原来我疑心是大哥的手脚,后来三哥一味往你身上说,我是个爆仗,一点就着,倒是我头一个说的像你的笔迹——九哥你也在场,你说我的话有半点假没有?”
胤祥见他唠里唠叨辩白,不禁一笑,说道:“我是向你们请安的,又不是算帐来的,十哥这么多的心做什么?那张字条后来我也见了,也亏煞了这作恶的狗才,端的学得像,不但像我的,且像我在临摹二哥的,这份心机除了大哥谁能有?小人之才愈大愈可畏,真是半点不假”其实他心里很疑是大阿哥十四阿哥合手所为,一来没凭据,二来大阿哥已成死老虎,乐得顺水人情,便轻轻抹过了,嘻嘻笑着临窗坐了,又道:“你们该怎么乐还怎么乐,我在这里观景听曲儿,小秃跟着月亮走,多少沾点光儿”胤誐大咧咧一坐,双手一拍,立时旱雷聒耳,丝竹裂云,乔姐轻移莲步,袅袅婷婷给胤祥上寿,接着唱道:
劝将军自思,劝将军自思,祸来难救!负荆早向辕门叩……这屈辱怎当,这屈辱怎当!渡过大江头,事业重新做!
胤祥腮边肌肉抽搐了两下,微睨了胤禟一眼,仿佛什么也没想,凝望着外头粉妆玉琢的冰雪世界。
第三十回嘉兴楼侑歌警痴人 上书房厉声斥妄言
胤禟见胤祥只出神不语,心下暗自掂掇:这一番囹圄之灾,历练得老十三深沉多了。因侧转身子笑道:“十三弟,是不是还在想你那个阿兰呀?上回老任到我府请安,我就告诉他,阿兰要另养起来,十三爷几时要,几时送过去,赎身银子我出。这个乔姐,体态品貌也很过得去,我也想送给兄弟。我这弟弟里头就数你英豪气象、儿女情长,八哥我们其实很爱你这一条的。不过怕四哥多心,不敢过分亲近罢了。”胤祥见他山水不露,如诉家常般便切入政治。也甚佩服他工于心计,因笑着回道:“九哥如此关爱,我承情不过,我只要阿兰,不在乔姐。方才我还去了趟八哥门前,看看人多又踅到这里的。如今举朝上下文武百官,都一风儿扫地要推八哥当太子,就像乔姐儿方才唱的‘负荆早向辕门叩’,恐怕我做不到——我就是想跟八哥撂这么一句话。各为其主,你们的心思我有什么不明白的?我是还要保二哥的。”
“我就佩服老十三这一条!”胤誐听着这话也不禁悚然动容!大丈夫来去明白,方才我和九哥也想到这一层儿了。”胤禟格格一笑,说道:“这不消说,武侯所谓‘成败利钝,非臣之明所能逆睹’,知其不可而为之,正是豪杰色——我们今儿不说这事,既然你来了,请出阿兰来,美人侑歌,咱兄弟酣饮一醉”那老吴不等吩咐,早却步退出去,一时便听一阵??碎的脚步声,丫鬟报说:“阿兰姑娘来了!”
接着帘栊一动,阿兰果然由两个丫头陪着款步进来,与乔姐不同,她刚从外头进来,穿着水红宁波绫风毛儿坎肩,里头套一件葱黄夹褂,多少显得有点臃肿,团团脸上几处雀斑,似乎脂粉气少了点——若论体态风流、相貌俏丽,与乔姐相比确是逊着一筹。一进门见胤祥倚窗兀坐,阿兰似乎有点意外,只看了一眼满面羞红、讪讪立在一边的乔姐,轻轻走到胤禟面前,盈盈蹲了三个万福,说道:“九爷、十爷、十三爷,奴婢恭请吉安万福!”
“什么吉安吉祥!”胤祥笑道:“刚从牢坑中逃出命来的人,还讲究这些忌讳?”他也看了乔姐一眼,知道自己方才说“不要乔姐”臊了她,便解嘲道:“乔姐,过来,和阿兰一处唱几个曲子给爷听”乔姐一哂,忙着就调弦,头也不抬,将琵??轻拨几声,恰似寒泉滴水,幽咽欲绝,因俯首曼声吟道:
摇落梨花树万丛,遥梦迷离满绿汀,凋尽夭桃又禣E李,可堪重读瘗花铭?
阿兰听了一怔,没想到乔姐叫出苏舜卿的《挽小小墓》的牌子来,倒也遂自己此刻心境,因摇步击节唱道:
浩浩愁,茫茫劫,短歌终,冻云结!翩翩芦花漫岗峦,此地曾闻刘郎豪气咽,郁郁焦城有碧血……碧亦有时尽,血亦有时竭,缕缕烟痕无断绝……是耶?非耶?化为蝴蝶……“丧气丧气”胤誐捂了耳朵道:“吃酒赏雪,大欢喜的日子,你们就敢坏爷的雅兴——任伯安调教得你们如此不识趣——山野”胤禟也皱着眉头不言语,却因阿兰是“胤祥的人”,耐着没发作。胤祥听着这鬼气森森的歌词,心里先是一阵阵起栗,有些疑惑地看了看阿兰和乔姐,细详这些歌词,总吃不透什么意思,是劝戒、警告,还是威胁?又想到如今政局纷乱,陷阱所在皆有,即便阿兰,在任伯安和九哥这班子里许久,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