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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皇帝-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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聒鸣,竟似不觉不闻。

许久才回身进来,对昏影里的弘时笑道:“三爷上回赏秦狗儿三百两银子,回来还心疼!

就这一封信,一万银子您上哪儿买去呢?“

“我不是心疼。”弘时也笑道,“皇上宫规严厉,太监结交王大臣格杀勿论。

怕弄巧成拙嘛!

老四就没有这些道道儿,消息不照样灵通?“旷清行摇头道:”您和四爷不一样。他母亲是贵妃,先头太后身边都兜得转的。圣祖爷康熙五十一年就

叫了四爷宫里头随驾读书,在里头厮混得久了,又长年主持韵松轩政务,巴结他的人多了,见面随便一句话就透了消息,还用得着苦巴巴掏银子买消息?“

弘时听得心里酸溜溜的。他密地里不知请过多少相士为自推造命,都是极贵的格。自己素常照镜子对相书也不知看了多少遍,觉得无论才智、历练、心志还是相貌,总没有逊于弘历处。怎么偏偏父皇就那么爱重他呢?正胡思乱想,旷清行又说道:“秦狗儿报这个信儿,也未必就是银子的功效。

四爷出去,您主持了中枢,占据了形势,这才是真正的原曲!

他在宫里当差,多少给外官一点方便,大把银子有的是,决不会稀罕爷那三百两银子来巴结的。“

“李绂要倒大霉了。”弘时悠悠地扇着扇子,

“还有八叔、九叔和十叔——这真可叹——他们原本算不上一路人的。李绂文章人品都强过田文镜十倍,真太可惜了的。”

“真正倒霉的是八爷。”旷清行眼中放着贼亮的光,“皇上其实最怕的是朋党。八爷没有失势的时候遍交朝中文武,都是些名驰文场的读书人。

头脑人物虽然已经圈禁,这个‘党’却依然在。

三爷,那次‘八王议政’的乱子在乾清宫折腾,不知您留心到没有?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人公然对着廉亲王的,开头时倒是先拿着田文镜作法!可见如今田文镜已经是根炮捻儿,攻击新政必拿着他首当其冲。所以圣上护着,谁攻田文镜,立地就疑人是冲着新政,冲着他自己。越攻越护,越护越攻。看热闹打太平拳的人,站干岸看河涨的人原先跟着八爷当走卒,现在又看笑话儿,甚至在后头写揭帖造谣言,就皇上那性子,没事见石头还要赐三脚呢,怎么容得下这么多的臣子跟他离

心离德?他身上的病也是由此才越重的!“

弘时早已瞿然开目,坐直了身子,连扇子也忘了扇,说道:“可谓洞若观火!我当何以处之呢?”旷清行一笑,斩钉截铁说道:“两条:狠打死老虎决不手软;坐定韵松轩拼命办差。整治八爷党就顺应了皇上敌忾之情,拼命当差又顺应了皇上求治之心。至于对四爷五爷,礼尊之,诚布之,情爱之,心防之——都是他的儿子,让他自己看看谁的孝心重,能耐

大!“弘时呆呆出了半日神,说道:”我看皇上意图还不止于此。弘历主管天下钱粮和兵部差事,也许有意叫他带兵去和阿拉布坦厮拼呢!“

“这个我也想到了。”

旷清行阴沉沉地说道:“学生自收入三爷门下,一直都在思量八王爷和皇上当年嫡位之争,为什么权倾天下的八爷深得人望,却败了,冷面冷心的‘办差阿哥’居然身登九五君临天下?

道理也许有一百条一千条,归到根上说只是一条,皇上始终身在机枢之位,谋机枢之事。八爷却只是在旁边收取了人心。

那些权要人物对八爷俯首贴耳,弄得他有点飘飘然,以为可资为夺嫡之用。结果到节骨眼上,这些人一个也没派上用场。

连十四爷身将十万重兵拥权在外,一纸诏令下来,也只好束手入京。三爷,无论如何不能再吃这个亏了。“

“那是。成者王侯败者贼,弘时敢忘前事之师?”弘时咬牙阴狠地一笑,站起身来叫道:“来人!”

几个丫头老婆子应声而入,弘时不禁失笑,原来忘情之间,以为自己是在韵松轩。因道:“给我备轿进园子。告诉帐房上,西街口那套三进院子我赠送了旷师爷,拨二十个家人

过去侍候。“说罢一径出来升轿而去。

其时正是未中时分,略略偏西的太阳晒得大地焦干串烟,街衢上绝少行人,连狗都热得荫地四脚扑着吐舌头,家家户户门洞大开,男人赤膊,女人只穿着贴身汗衣,或冲凉或打

扇唱茶消暑。偶尔只几个光屁股小儿,晒得黑不溜秋,在池塘杨柳下摸鱼打水仗。

弘时一进轿便被燥热逼得退了出来,又换了竹丝凉轿,这才逶迤出城。一出城情形便不同,风尽管还热,但扑到身上没了那种逼人窒息的闷气,驿道两旁密密的杨树,就是极小的风也招得它们哗哗直响,偶尔从海子边吹来的风带着水气,稍稍给人一种清凉之感。

愈近畅春园,森森碧树间吹过的风愈是宜人,待近双闸门时,弘时通身大汗已经落了。正要进园子,北边不远一阵颤悠悠的钟声透过层层叠叠的青枫白杨隐隐传来。

弘时不禁一怔,这几天天热,竟忘了过来给怡亲王请安了。想着,弘时在轿中轻轻跺脚,说道:“转轿,先去清梵寺。”轿夫们“噢”地答应一声,这都是家养的杠房,里手行家,不知不觉间已转了轿头,在荫凉

道里行了不到半里地,清梵寺已是到了。

弘时下轿正要进去,见一个中年和尚匆匆忙忙夹着个土黄包袱出来,认得是寺中塔头和尚法印,便叫住了:“秃驴,这么热天儿,贼头贼脑哪去?”

“哟,是三爷千岁!阿弥陀佛!”法印看清是弘时,已满脸堆上笑来,揩着光头上的汗过来稽首行礼,咧着嘴笑道:“爷吉祥,

爷万安——可是有几日没来寺里了!

我这正要北玉皇庙去呢。你瞅这天儿,半个月了,死活不下雨。十三爷昨夜里睡不着,传下王命,叫北京城所有寺院大和尚都去玉皇

庙作功德祈雨。修空方丈去了,看着大钟寺的悟心师傅穿的袈裟比我们的好,特地打发我回来,把十三爷捐的掐金木棉的拿去。咱们这庙住着王爷,相爷,不能叫他们比下去了。“

弘时原本要进山门,听见这一说又站住了,笑道:“你们还算出家人,在这上头争奇斗富,贪嗔痴俱全,佛祖也不要这样弟子——做这么大功德,得要多少银子香火法事钱?”

法印伸出巴掌亮亮,说道:“原是十三王爷独自出资五万。方先生说,这是国事,他也不能后人,也兑了三千两。张相爷不信佛,夫人和小姐各捐了一千两,共是六万五千两。”

“我出五千两。”

弘时说道,“你告诉悟心大和尚,只管虔心祈雨,三天内天降甘霖,我叫礼部表彰,从国库里再拨一万银子,听着了?”说完抬脚进了山门。自从张廷玉,方苞和允祥相继住了清梵寺后,寻常香客早已摒绝,门口守的都是怡亲王府的太监和护卫。

见弘时跨步进来,忙都躬身迎接。

弘时问道:“十三爷这会子睡中觉呢?”

一个王府太监忙道:“我们王爷连着几日不歇晌觉了。

他老人家挪了净心精舍,原来那地方离大非殿太近,和尚们念经舌噪得心烦——又不愿一点也听不见经声,就挪西院去了。

奴才带爷去!“说着便在前头带路。却不从原来的西廊向北,一进山门便西踅。由廊后甬道向北一箭之地,便见一处座西朝东小院掩在茂林深处,院子里却一色都是竹,凤尾森森,龙吟萧萧,极为清幽,门额上白地黑字一笔颜书四字:

净心精舍

弘时便道:“你去吧,我自己去见就是了。



“请王爷恕罪。”那太监却不退去,赔笑说道:“张相定的制度,无论何人见王爷,我们得有人陪着。”

“连我也不例外?”弘时似笑不笑说道,“你去吧!

张相有话叫他找我。“

说罢一挑帘子进了允祥屋。

那太监倒也真的没敢跟进来。

弘时一进门便嗅到一股浓重的药香,因乍从亮处到这里,暗得什么也看不清,定了定神才见允祥和衣半躺在大迎枕上,大热的天儿腹部还盖着薄毯,却是形容越发削瘦,脸和手都苍白得没点血色。一个宫女长跪在地捧着药碗,弘皎偏身坐在炕沿用调羹一匙一匙地喂药。见弘时进来,弘皎点头一会意,对闭目不语的允祥轻声道:“弘时三哥来瞧您了。”弘时忙跪下请安,说道:“十三叔,侄儿给您请安!”

“哦,弘时呐。”允祥勉强睁开眼看了看弘时,有气无力地说道:“难为你,这么热天儿跑来瞧我。

快……起来坐着吧。“

弘时答应一声,稳稳重重起身坐了窗前木杌子上,赔笑说道:“接着承德的信儿,皇上六月初三起驾,初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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