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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她懂我的心思,但她太聪明,太小心翼翼,从未越过那条阻隔我和她的线,她站在河对岸,笑着,笑着,却不是对我笑。
我不在乎她对谁笑,只要她笑着,我已满足。尔夏说,爱到深处,连空气里都飘荡着甜味。对我来说,爱到深处,便是伪装好自己的心情,我决不愿让她为难。也许这句话太过自不量力,她怎么会为难呢?她的选择,永远是那个红衣的男子。
去年登高节,尔夏宴请群臣,那一日她穿着乳白色的长裙,发髻上别出心裁地插了一朵绯色的蔷薇花,不似其他大臣们的夫人穿金戴银,富贵逼人,她亦如从前,清清冷冷,却又始终牢牢地吸引着我的视线。
席间,她偶尔环视四周,大部分的时候,她的眼神追随着尔夏,她轻轻蹙眉,微微叹息,浅浅笑涡,顽皮眨眼,时而调皮,时而温柔。尔夏的左手牵着她的右手,他说话的时候,她静静地聆听着,当他回过头时,便能看到她眼中的笑意。
坐在我身边的乐泉小声嘀咕着,他说他们的爱情让人嫉妒又羡慕,建功名易,找到契合的女子却很难。那女子要端庄温婉,要沉静美好,要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最重要的是,她的眼睛里只能存在一个你,对酒当歌,吟诗作画,而不是追求那些身外之物。作为回报,男子愿意付出一生去保护她,绝不会留恋花丛。
许是我那时的笑容过于勉强,乐泉一边叹着气,一边轻轻拍打着我的后背。他对我说了许多宽慰的话,大多话语我已经忘却了,只得一句,在我心头盘旋萦绕许久。
乐泉说,我的性格像是春日里的暖风,令人觉得温暖舒服,尔夏的性子像是炎炎夏日里那轮骄阳,寻常人避恐不及,生怕烧焦自己的发梢。但对于一直生活在寒冬的欢喜来说,徐徐暖风并不足以驱散她周身的冷意,只有那光辉无比的太阳,才能暖热她的心。
这些道理,我焉能不知晓,但又能怎么做呢?抽身而退?置之不理?我办不到,我无法疏远欢喜,哪怕每天只听她轻轻地道上一句‘太傅大人’,我的心都能被幸福感充斥得满满盈盈。
也许,忘记她,我就找回最初的自己,但若是真的忘记了,我人生最美好的时光里还剩下些什么?
幸而,现在我身边多了另一个女子。一想到念竹,我就忍不住要笑出声来。这些年,她像是一个小小但却顽强的战士,一次又一次帮我打击尔夏。以至于某一日尔夏哭丧着脸对欢喜说:“这孩子,是不是抱错了?”
念竹鲜少亲近尔夏,即使尔夏是她的爹爹。尔夏无论用何种方式,都无法讨得念竹的欢喜,往往还会抹一鼻子灰,换来一句:“皇帝爹爹,你好幼稚。”然后便笑着跑到我面前,伸出软软的小手要我抱她。
她那么小巧可爱,像是老天爷专门送给我抚慰心灵的宝物。我小心翼翼生怕她有一丝一毫的损害,这种感觉,很奇特,像是五月里的桂花,有种美好得令人心疼的味道。看着她慢慢长大,我比任何人都感到满足与喜悦,同时我也隐隐产生了某种不安。
早慧的念竹很快察觉到我的心情,她靠在我的肩膀上,长长的睫毛似乎能刷到我的下巴。我搂着她的腰,许久之后,她突然开口说道:“子寻叔叔,这是我最后一次唤你叔叔。”
“为何?”我心一沉,肩头像是被压下了无法承受的重担,呼吸十分困难,
“娘亲和爹爹相爱终老,那你呢?你要一直守着娘亲?哪怕最后形单影只,也无怨无悔?”念竹轻声问道。
我一怔,随口答道:“念竹不用担心,叔叔一个人自由惯了,这样很好。”
“他们过得很好,但你不好。”念竹突然起身走到我面前,一字一顿地说:“你不快乐。”
我摇头,正在组织措辞,却听念竹又说道:“子寻,我知道我无法取代娘亲在你心中的地位,但我愿意……”
不待她说完,我便猛地跳开了,我知道她要说什么,那些话就是我心中不安的源头。
我仓皇而逃,像是一个受了惊吓的孩子。这是我第一次,把念竹抛下不管。那时候她不过十五岁,懵懵懂懂的十五岁,天真浪漫的十五岁,她做出的承诺,就好像雨后天空偶然显现的彩虹,绚烂缤纷,却又稍纵即逝。
当我恍恍惚惚回到府中,已是傍晚时分,我搞不清楚从皇宫出来后自己到底去了何处,似乎是漫无目的地在街市上行走,但脑海中却都是念竹稚气未脱的笑容。难道说,我对一个十五岁大的孩子动了心思?我只觉天晕地转,口干舌燥,眼前一片白茫茫。
之后,我未用晚膳便早早入寝,谁知这一躺下,便是整整十日。这十日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完全记不得,只是浑身像被火烤一般,待我睁开眼睛时,竟发现欢喜立在我的床前,正温柔地望着我。
“娘娘……”我挣扎着要起身,欢喜却把手按在我的肩头,轻声说道:“别讲那些虚礼,你好好歇着罢。这十日我曾来探望过你两三次,只是你都在沉睡。你别急着开口,我知你为何会生病发热,也知道那日念竹对你说了什么。这孩子心重,不像小夏那般容易看透。但在一件事情上,她确实异常得容易猜懂,想你也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子寻,我不是急着要你做出什么抉择。一直以来,你都是我最为敬重的人,那些感激的话,我不用说,你也知晓。念竹是你从小照看到大的,这孩子从一开始就认定了你。也许听起来有些可笑,知女莫如母,我和念竹都是那种义无反顾的性子,认准了的事情,就很难更改。”
“这……”我望着欢喜的脸,不知如何回答她。
“你一向有耐性,难道还怕等不到那一天吗?”欢喜浅浅一笑说道。
“我大她太多了。”我苦笑着摇头,欢喜还真是处处令人刮目相看,这事情若发生在寻常家中,做爹娘的肯定会出面制止此种荒唐的行为!可适才欢喜的这番话,分明是鼓励我去和念竹……
“哦?”欢喜一挑眉,摆出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记忆中,她只有在十拿九稳某件事情的时候,才会那样的微笑。我有种被算计了的感觉,这几年欢喜越发令人看不透,她常常做出一些奇怪的举动,但往往这些举动又对之后发生的事情产生了深深远的影响。
以至于大臣中间流传着一则荒诞不经的故事,亡国公主的真实身份是某位得道飞天的仙子,因一事而下凡来协助尔夏,致使六弓国成为当今最为繁荣的国家。这传说的分量,不亚于姜太公助武王伐纣。而且是越传越神奇,一些新晋的官员甚至还联名上书,请求为欢喜修建一座娘娘庙。
由最初的被人唾弃到现在的万人敬仰,这一路上欢喜的努力我都看在眼中,她那样的坚强美好,那样聪颖内敛。而她的亲生女儿念竹可以说是更胜一筹,时常可以见到她们二人在御书房谈论朝政,很多次我和乐泉都目瞪口呆立在一侧,每每尔夏便会扬起他那招牌式的坏笑说道:“太傅大人,未来你可有得受了。”
我不是听不懂他话中的含义,事实上,我一直很好奇,欢喜到底是用何种办法,让这个一向看我不顺眼的皇帝放下成见,甚至,甚至是几次三番调笑我。
她还太小,而我却太老,我只能反复这样告诉自己,我曾经等待欢喜成长,现在又要等待她的女儿成长,真是很有趣的巧合。
“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念竹清脆的声音飘入我的耳中,我急忙起身朝她挥挥手,只见她立在门口,一脸坚定地说:“如果你讨厌去守候我,那么便我换我来守护你。”
我凝视着念竹眼睛,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如果说,欢喜让我的生命中充满了灿烂夺目的色彩,那么念竹则是握着我的手,一同描绘生命图画的女子。我一如既往地耐心等待着,只是这一次等待,让我窥见到了幸福的影子。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