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倾瞳扯了扯嘴角。她早料到他必定会否认到底。怨只怨自己仍旧不够心狠,她只需将他领到那丰家废墟,指定那群无所归依的冤魂绝情地叙述那段往事,他若真是那丰家后人丰子汐,怎可能不露出破绽?
可是若他真是当年那个丰子汐,自己对他岂非太过残忍了?
莫怀臣擅忍,丰子汐更是无论如何必须要忍。与他相处一段,她实在明白这个高傲的男人能强撑到什么程度,至于心上被戳出了几个窟窿,血洞又是否会愈合,他似乎全不在意。可她却愣是举了刀没落下,师父说的妇人之仁这下子倒该死地应验了。
沮丧地垂头往回,清音别蕴幽幽,“没什么。你没什么好说,我也就没什么好说。”
举步方行,身后静立之人却头一次唤了她的真名:“倾瞳……”清雅的嗓音间有丝捉摸不定的惆怅,“你想知道什么?”
她想知道的很多——他的身份,他的目的,他的寒症是否是当年落入凌江积聚而成,他的心机是否并非扶助余非那般简单。还有,他是否早已明了她的身份。设下一场温柔陷阱请她入瓮,是因为感激着楼清音的舍命相救,还是恨绝了余承天的灭义绝情?——她讨厌这般猜心躲藏,只想一鼓作气全部问个明白。
可惜依着彼此如今的立场,只会说多错多授人以柄。
“我什么都不想知道。莫相深谋远虑运筹帷幄,不过那个凌王寇天今晚已设局杀了廖旦,看来杜府一时也难再为大人尽微末之力。至于大人对倾瞳的几番关照,倾瞳会设法偿还。希望北上一趟,能在那里找到彻底医好寒症的良方……”
背后的人极轻地吸了口气,“我何时要求你为我治病了?”不见她眸底的波光重影,那人袭近耳畔的语声化为了无澜的淡漠,好像自己的健康也不过是身外之物,“廖旦之事我不否认,为绍渊利益所在,我并没有做错。但是取药之事,你实在不必自作多情。”
“我说还情,就一定会还。”
“我说不必。”
“好,不要我还情,那你到底要什么?”倾瞳霍然转身,青衣黑发潇潇然,一双晶瞳却惊人的明亮,“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搅乱我是为了什么?你敢在这里承认,说你只是单纯地疯了,心仪上一个各方面都与你敌对的女人?莫怀臣,你敢认么?”
对面的胸襟起伏几下,桃花眼底流转过万般琉璃暗色,偏在这一刻望住她木立无声。
“你不敢认,那就一切作罢。我请你出来,就是要告诉你,日后绍渊若想扶持余非,我不会插手,杜府能尽力的,也不会推脱。不过你若计划危害历越之事,杜家必定不会坐视。至于我们之间,丞相大人你……”对面那人抿紧的唇忽然令倾瞳心头一恸,匆忙咬牙却磕破了自己的舌尖,刺痛与血腥气刹那弥漫了唇齿,她只能忍着继续往下说,“你别打错了主意,除了还情,我杜倾瞳今后不敢和你有任何牵扯。这世上钦慕立渊公子的女子何止千百,丞相大人请另谋高枝!”
春莺已歇,夜风刹那冰彻心肺。
一丝一毫,一字一句,好似片片利刃,不狠狠剜断心中温情的根须誓不罢休。
莫怀臣始终面无表情,不过面色在粼粼月下渐透出一股比雪衣更加骇人的苍白,沉眸越来越黑,只余了无边的深幽。
“莫怀臣,你……”倾瞳骤然察觉他神色不妥,不自禁地想出口关心,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咽得好不辛苦。
“我没事!”他不过矜持地退后一步,“你说的全是道理,我也从不愿吃亏。提议我接受了,你为我医病,治好了,你就可以离开。”
“你改变主意了?”倾瞳有些发冷,轻声道,“好。”
他居然淡淡一笑,“是好。”
她不晓得他为何会笑,只能就事论事,“不过你的积年寒症早伤了五脏六腑,我只能尽力,若是,医不好呢?”
“医不好?”深眸锁着她两颗晶瞳,笑意不改,“医不好你就继续寻药,继续配方,发誓用尽你一身医术造诣,还有余生的心力来还清我这个情!我等着。”
明明是清寂如画的俊面,明明是威胁十分的言语,却无端地令人灼痛入骨。
怔忪间,她答不出“好”字,也不愿说“不好”。
余生么?他永不康复,她就要一辈子与他纠缠?
她不敢应允,她怕自己没那个定力。
“你不敢?”
“我……”倾瞳语塞间终于苦笑一声,“莫怀臣,你真狠!”
如果你果真是丰子汐,如果你果真知道我的身份,你怎么敢对我生出情愫?如果你非旧故,一定就是脑子坏掉了,烧坏了进了水,完全没办法思考,才会用这种方法强迫我留在你身边。
“为何不答应?认识到如今,我可曾有半次食言?”
“你自然一言九鼎,可惜我医不得人的命。”
“不过是旧疾而已,我也不会一时半刻就死,你只管……”他顿了顿,终于觉察到倾瞳眉间一瞬滑过的悸痛。心间才被她扎进的一根根刺,居然愈发锐痛,口气终究和缓下来,在暗夜里低如一句叹息,“你只管,慢慢医……”
林间长夜,玄墨一般吞噬了诸多如尘寂寥。
二人回程都不再置一词,进城后分道扬镳,两匹轻骏扬起飞拂风流的袍角,各自擦肩。
心情着实糟糕透顶,倾瞳不愿回府,就信马由缰,沿着城根走了好一段。蓦然闻得一个怪耳熟的女音,“我说你们这破药店也太黑了吧,找个大夫要五两诊金,拿几服药又要五两?欺负我是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么?我可是……”
被半夜敲开了门的药店伙计更不耐烦,“去去去,没钱治什么病啊?别耽误我关门。”
眸光一闪,她便认出了那个半夹在门边撑着死活不让人关门的憨直丫头——不是那个早荷么?
“哎,等一等!”倾瞳拍马走近,“人家半夜求药,你别废话,去抓药来,钱我给!”
早荷陡然遇到了救星,赶紧一连地鞠躬,“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倾瞳也不出声,花钱买了药,“你家人有急病,我送你一程。”一路出了城往西,随她不住地聒噪感恩。直到早荷终于有点犯迷糊地问:“公子怎么知道我要走西边?”
倾瞳回身揭开人皮面具,露出一双盈盈顾盼的美目,“早荷,是我。你家……你家主子怎么了,要你大半夜的跑进城买药。”
早荷一见是她惊喜非常,一把握住倾瞳的手,“童若你快去看看吧,他都快病死了。”
倾瞳心情本来低落,陡然吃了一惊,“死?怎么可能?前几日不是还好好地?”
早荷却故意卖个关子,垂眼偷偷酝酿着什么,“总之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王爷啊王爷,今晚你可要好好谢谢早荷我这个大功臣了。
倾瞳这厢倒有些无奈,想不到当年冰岐山中一住七八年,又在绍渊柴王府憋了整整三载,虽然静极思动,没曾想一开始折腾就骤然日日事端天天波折。譬如今天一晚上,倒旋风般地转了三个去处。
匆匆赶上了山,余箫住的院子还是那般小,一个主房,两间下人房,规定也只配一个早荷陪伴。难得龚侍卫还算十分忠义,从淮西府直跟到了禹华。但是无法吃住在山上,为了生计只好在山下开了一片田地,隔三差五不时地来探望一次。
早荷兴冲冲地推门进去,登时惊呼出声,“少爷……啊,少爷你怎么了,王爷你说话啊?”她大惊失色地奔了进去,进屋的倾瞳就发觉余箫面色青紫地歪在榻边,已然失去了知觉。早荷推着余箫的身体,哭得惊天动地,“王爷骗人,你说没事的,说吃了药就没事的。我把童若带来了啊,王爷……”
号哭声被倾瞳稍急的清音打断,手已搭上余箫的脉,“别急着哭,赶紧说到底怎么了?”
早荷抽泣着瘪嘴,一指院外那片才垦出来的整齐泥地,断断续续地说:“还不是都为了你。王爷、王爷想种了鹅草给你看,这几天都在外头拔草翻地。没想到这山里这么早就有蛇,王爷被那歹毒东西咬了一口,还好好地跟我说自己这里有往年叶医师留的配方,喝了药就能解毒。呜呜呜,王爷不会死吧?呜呜呜哇哇哇……”
倾瞳干脆埋头检查,“咬到哪儿了?”
那厢哭腔浓厚,“右……腕。”
不由分说拉开余箫的浅黄棉袖,右臂上果然有一处肿起的淤伤,一道骇人黑线沿着血脉蜿蜒,再拉开前襟,在苍白的肤色上狰狞着已快入了心肺。一时再顾不得其他,从怀中抽出一把银刀,直直对着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