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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嘴角抽抽,干咳了几声,刚想遮掩过去被人识破的尴尬,便听得小陆轻轻一叹,旋即问道:“那本刀谱是你家祖传的么?始终都在你家中么?”
我一怔,瞥他:“不知道,我从懂事起就不在家里头,再说了,这种事情也不是会随便告诉女孩子的吧。若不是四哥不在,娘亲该当不会把册子交给我。”
“那……”他似是想问什么,却又住嘴了,摇摇头道:“那你还有什么事情?没事儿的话,我先回去了,今天还要盯着士卒训练,我离开太久的话,难保他们不会偷懒。”
……当我傻啊,这一停顿之前和之后肯定不是想说一个话题的。但我又问不得他,只能点点头,傻戳在原地看着他走远,心里头一种莫名的感觉慢慢扩散开,像是藤蔓覆盖在地面一般。
我来襄州,说到底还真有多半是为了验证他在我心里头的位置的。如今结论已经得了出来: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喜欢,只觉得同他在一起不管怎么样心中都有种暖融融痒酥酥的欢喜。
可是,他对我的态度,似是与之前大为不同。
毕竟是那么亲近过的两个人,纵使是长久不见了,也不该有这种感觉——难以形容他的态度究竟有什么问题,可总觉得他和四哥聊我的事时那种公事公办的口气,已经影响到四哥了。明明在他进来前,四哥还是半打趣地说这事儿的呀……可同他说过几句话之后,连四哥的脸都板起来了。
四哥心里头应该也是清楚的,那种口气的变化,多半也是感受到小陆态度里微妙的克制和疏离了吧。
我咬着嘴唇,心里有些慌。
来之前,我没想过如果小陆对我没了心意该怎么办……如今他的表现虽然无可挑剔,但这种难以言喻的改变却让我胸口像压了块石头一样出不来气。
这两年到底发生过什么呢,他是恋慕上别人了么?战事紧张,又在我四哥眼皮子底下,他该不会这样,可……刨去喜欢其他姑娘这一点,我真想不通能有什么让他一下这么“守礼”——他从前对我的态度虽也不至于狎昵,可到底还丝丝缕缕透出那么一种热烈的。
我站在原地发了好一会儿呆。直到四哥在此处宅子里的管家出来找我。
“七小姐,不回去么?跑了这么远,总也该倦了。”那是个瘦高的女人,笑起来有些狡黠的感觉:“该准备的衣裳首饰,丫头们也都准备好了……”
我怔了怔,点头,这才反应过来我又当回那个要人伺候的贵族小姐了,不禁有些恍惚。
跟着这婆子进了内院,沐浴更衣,再出来时便见到了一个年轻妇人。她生得不算特别出众,可眉眼间有一股子天真自然的媚色,纵使我是个姑娘看着她也不禁心一颤。想来这也是四哥的女人。
“奴家是将军的侍妾。”她脸上浮上淡淡粉色:“您是七小姐么?先穿着奴家的衣裳吧,这……都是没穿过的,等回头找了裁缝再给您做几套……”
我头发上的水珠都没有擦干,滴滴掉在肩头晕出小小的圈。见她时还颇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只得潦草地点了点头。她便也不再多言,甜甜一笑,道:“七小姐若有事儿可以遣丫头去东边厢房那边找奴家……那奴家先告退了,小姐好好歇着。”
她前脚出了门,后脚那管事婆子就冷冷一笑,冲我道:“七小姐,您喜欢这女人么?”
我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当年在长安的时候四哥和六哥的姬妾们那些破事儿我从来都懒得搀和,可在这地方难不成这管事婆子和四哥的侍妾也还有冲突?
于是我决定卖傻:“她又不是我的,一个侍妾而已,四哥喜欢不就够了么?”
那婆子讪讪一笑,道:“七小姐好脾气——其实老身想着,若是七小姐愿意统管这府里的事情,说不定还要好些……”
我摆手,玩命摆手:“可别,我出身行伍,使刀弄枪还算可以的,家事却真是不会管——你不会想看着我一把火烧了账房吧。”
那婆子扑哧一笑,眉目间瞬时松快几分:“七小姐真是快人快语,生得又这么好看,老身还从没见过比小姐更漂亮的姑娘呢——陆将军好福气。”
我“诶”一声:“你们都知道啊?”
“小姐和陆将军也算得上袍泽战友了,这样的缘分可是让一般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呢。”婆子笑得眼睛弯起来,谄媚之意明显:“哪天小姐和陆将军成亲了,可一定是神仙眷侣。”
我笑得更僵,答道:“罢了,我与陆将军都不擅管理家事……神仙眷侣什么的莫提,先得请个好管家才是。”
我算是看明白了,这婆子问我要不要管家也就是个圈套。她之所以忌讳四哥那个侍妾,多半也是因为那侍妾拿起了主母范儿想揽起家事的缘故。方才我一推脱说自己没那本事,她待我的态度立马更谄几分——也得说这是襄州,人心到底简单。相比在长安时我房里的丫头们偷偷聊起的四哥六哥那些姬妾们当面笑如花样背后刀光剑影的城府,这婆子简直天真坦率到可爱的地步。
至于那个侍妾,几句话里也显不出多有心计的样子。这样才好!否则后宅里圈圈套套,就算我有意置身事外,也难说会不会被扯进来。襄州城里头可没有我娘亲那样神明一样的老太太镇着,闹起来多不好。
“不瞒小姐您说,老身见了小姐可就爱上了。”婆子的眼眯成缝,睫毛里看不清她神意:“若是小姐嫁走了,老身也想跟着小姐去……”
……这是急着找下家吗?我干嘛嘴贱提到请管家啊!
我只好装着听不懂,哈欠一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儿呢——我有些累,想先睡一阵子,饭食什么的怎么办?”
“老身过会儿遣人给小姐送来。”她答,这次却有些讪讪,紧跟着便出去了。
房门关闭,我这才得到机会打量一下这间房子。家什摆设很是干净,若不是专设的客房,就该是刚刚我同四哥还有小陆说话时有人来收拾打扫过了。但不知道是那婆子还是四哥那位姬妾主持的。
只不过,这主事的人还真是细心——比如,墙角还给我放了刀架,再比如,我沐浴时换下的慕容那身铠甲也被人擦拭干净,整整齐齐撑在了木人上。
至于原本缠在腰上的软刀,也已经擦拭干净,放在了刀架上。我走过去,将那刀拿起来,心里头却一时不知道什么滋味。
那个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呢。两年没见,就不喜欢我了么?
可是婚约还是在的……他还没有和四哥说断了这门亲事啊,总不会是为了前程才屈就吧?
我越想越是郁闷,信手砍了那刀架一下,结果自然是只有更郁闷——刀架应手而断,而余势未消的刀刃在我腿上划了一道口子……
于是我借着腿受伤了的借口逃掉了小陆原本期待我自觉进行的练习。
这法子真好。我在将军府里呆了七八天,每天都睡到鸟雀在窗外叽喳了才睁开眼睛,全然忘掉这城外头还时刻可能打仗。
但话又说回来,我这种消极怠工也颇有几分是故意想气小陆的——你不是要公事公办么?你若不来找我,我就不做你交代的事情,就算坑的是我自己我也不做。
不过不能不说这个看起来就很呆傻的办法很是有用。我的好日子就过了那么几天,小陆便杀气腾腾地通过我四哥把我拖了出去,第一句话就是:“你是真懒啊,还是真懒啊?”
作者有话要说:少壮不努力,年年岁岁考会计。
请原谅我的更新速度,现在一天能弄出三千字贴给大家看的话,那那玩意儿肯定是分录……(合并报表你妹投资性房地产你大爷!所得税你是上天派下来玩我的吧?!是的吧?!
☆、第六十四回
“不是懒……”我指指自己的腿:“那天受伤了。”
小陆眉头登时一皱:“哪天?你来襄州那天?可我走的时候你好像还……”
“不是……”我顿足,咬着牙:“我手贱,我……我准备睡觉的时候拿刀转了个花儿,就,就砍到自己了。”
于是他怔住了。那表情若要形容,只能是“哭笑不得”——或者说想笑又不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