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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谁听明白他说什么，但是水墨却愣住了，失魂落魄一般后退几步，青瞳始终不离昊天，神色复杂，似乎看到了很遥远的过往。她雪白的双颊上，滚落两行清泪，滴到地上时碎裂的声音被外界的嘈杂所掩盖。
时光仿佛回到了因为昊宇的冲动而被昊天责备哭泣的那日，回到了他递给她一块白色的手绢擦干眼泪，回到了她说她喜欢他，回到了他说“好好修仙，好好负责连理馆。”
往事如同流水，汹涌进她的脑海，让她头晕目眩。迷迷糊糊中，双肩传来剧痛，四肢一片冰冷，她清醒过来，定睛一看，她全身血淋淋的，锁骨已被黑色的仙锁紧紧锁了，四肢也被贯穿。
此刻的她，已经动弹不了，人妖魔神后人通天的力量已被锁住，再也无力还击。再一次，她输了。
不是输在能力上，而是输在一句话上，一句伤她心，让她欢笑让她热泪盈眶的话。这一句话，是昊天说的。
从遇到他开始的那一刻，她注定这一生都要输给他。
“你不懂怎么爱，你不懂什么是爱。”水墨在晕过去之前，说了这句话，却不知道她是对谁说的。
当她醒来的时候，她已在仙界，被锁在千年囚笼里，囚笼下淌了一地鲜血。她全身都在痛。
周围有重兵看守，她看得出这囚笼还加了很多道封印。她想笑，现在的她就算一个凡人都能杀死，他们却不敢放松戒备。
很久都没有谁来看她，她每天就在笼中看九重天的日出日落，白昼黑夜。偶尔会有喜鹊飞过，成双成对，或者单独在后。偶尔会有雨，雨后有彩虹，像极了天河之上的彩虹。
偶尔黑云飘来，变换一番，像是一幅绝妙的水墨画。她忽然想起，许久没有作画了，便想提笔画一幅画。只可惜双手无法动弹。她的手骨已被仙锁贯穿，只怕这一生都再不能作画了。
就在她以为仙界打算如此囚禁她一辈子的时候，月老忽然来看她。与她说了许多过去的事情，说着说着哭了。水墨很感动，很想抱着爷爷哭一场，不是她执迷不悟，只是现在，她已经无法回头。
她说一句不再伤害任何生灵，有谁会信，又有谁敢信？人妖魔神后人，谈之色变，谁敢放纵这样一个危险的生灵在三界自由出入。就算她肯放过三界，可是三界又怎么会放过她？
她没有与月老说这些，只是冷酷无情的用青瞳看他一眼：“你说完了吗？说完可以离开了。”
月老愣住，心被他所爱的墨丫头伤透：“你终究还是在恨执法仙君。”
“我怎么能不恨他，他竟然连小雪也杀了，他就不懂什么是爱！”
“墨丫头，你不懂他，其实他牺牲的，比谁都多。”
水墨摇头，嘲讽一笑：“月老爷，是你不懂他。”
两人正说着，昊天来了。他一身白色战袍，一如既往的干净，挺拔的身体如同支撑天地的擎天柱。
月老摇头叹息着离开，让昊天单独劝劝水墨。她怨气不散，三界危机无法解除。
水墨将脸别过去，怕一见他又会一败涂地。败得毫无尊严。
“水墨，你知道么，三界之内所有异种结合的生灵，最后都不得善终，就像你的外公外婆，还有你的父母，下场都很悲惨。我不让火玫雪与浅鳞魔君在一起，也是不希望他们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昊天其实已经来了多时，只是躲在暗处，她与月老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水墨承认他说得有道理，可是他却不明白，对于小雪与浅鳞魔君而言，不得善终，并不是最可怕的。无奈而又嘲讽的一笑：“三太子，小雪与浅鳞魔君，不求长生，只求短暂的相守。因为他们彼此相爱，他们要的并不是没有爱的活上千年。”
“这是你自己的想法，你怎么知道他们不得善终之后，会不会后悔？”昊天这一问，让水墨无言以对。她现在其实也落得个不得善终的下场，但是她却不悔。但是爱不就是要让对方过得好么，如果昊天不得善终的话，她是否会后悔？
她转了话题：“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我？是火刑，灰飞烟灭，还是下十八层地狱，受尽折磨，永世不得翻身？”
昊天淡笑，无奈与痛楚：“水墨，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妖魔神后人，不是这些力量所能够摧毁的。”
“呵，”水墨看着昊天，眼神里尽是绝望与痛楚：“你就这么希望摧毁我？”
昊天一愣，心中剧痛。摧毁，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这么对她。可是，他所做的一切，不都是在摧毁她吗，如今，就快要达到目的了。
☆、奈何忘川
奈何桥上踏过数不清的魂魄，尘埃与痕迹是它无法计算的年龄最好的证明。桥下是忘川，流水迢迢。
押解她的不是鬼差，而是仙将。他们将她送到此处，孟婆抬着一碗忘川水，往她口中灌，但是她却怎么也不喝。
“喝了它，你就能够忘记前程往事，从痛苦中解脱出来，好好开始下一段轮回。”孟婆诱惑的嗓音一次次响起，水墨却将忘川水一次次吐了出来。
仙将和孟婆都急了，毕竟是上面下达的命令，水墨不喝忘川水他们都会受到处罚。于是他们便联合强制灌水，让她呛红了鼻子，一阵阵剧烈咳嗽，却依旧奈何不了她。
他们无可奈何，求她，但是她依旧不喝。软硬皆施，依旧没有效果，正不知该如何是好，一仙将眼前一亮，激动的叫了一声：“执法仙君！”
水墨扭头去看，昊天正向这边稳步走来。他只穿了一件普通的白色衫子，如大雪覆盖枝叶的刚毅雪松：“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仙将与孟婆惶恐，向他跪地请罪：“请仙君恕罪，这丫头太掘了，怎么都不喝，我们实在没办法。”
昊天目沉如水，看一眼满眼恨意的水墨，冷冷道：“你们下去吧，这里交给我好了。”
仙将与孟婆求之不得，立即谢了，离开此处。二人相对不语，忘川之水奔腾的声音如在耳边，让这诡异的气氛更加难以琢磨。昊天看着眼前那双爱恨不明的青瞳，终是开口了：“把它喝了。”
他右手里端着一碗忘川水，清澈得如同刚刚融化的冰雪，递到水墨跟前。水墨看了一眼，眸子里露出一丝嘲讽轻笑，将头转向一边。他要她轮回转世，忘了今生，忘了他，忘了爱与恨，这怎么可能。三界尚未覆灭，人妖魔神后人怎么能如此轻易的在世间消失。
忽地一只宽厚的手捏住她的下颌，将她的脸强行转了过来。猝不及防，一片柔软湿润覆盖上来，触及她的唇，冰凉的液体被强行灌进口中。
水墨青瞳睁得老大，直视眼前那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昊天竟然用这种方式让她喝下忘川水！水墨想要将那些不断涌入喉头的水吐出，但嘴巴却被死死堵住，依旧有液体源源不断涌入！
忘川水喝下，昊天却没有离开她，反而吻得更深了，似乎舍不得再放开！这分明不是灌她忘川水这么简单！
水墨的心砰砰直跳，她从那温情的沉溺中猛然清醒，狠狠一咬，昊天吃痛，这才放开了她，用手一抹，嘴角都是血迹。但是他却没有生气，也没愧疚，也没有得意……只是静静的看着唇角挂着一丝残酷冷笑的水墨。
她就算爱他爱得疯狂，爱得痴迷，爱得颠覆三界，也不愿意他是在这种目的不明的情况下吻了自己。那算什么，是趁机占便宜，还是在羞辱她？
昊天的样子在她记忆里渐渐模糊，渐渐记不清了，眼前这个白衣仙将，似曾相识，似曾温暖，却觉得他的眉目会让她感到莫名其妙的淡淡心痛。他的手，拉住她，拉她过了奈何桥。
奈何桥的那一头，水墨勉强唤回一丝意识，青瞳幽怨，却又相信美好纯洁：“三太子，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昊天好好看着她，认真道：“你问。”
“你心里有没有我？”她挣扎着，希望在彻底忘记这一世前得到他的答案。不论他回答“有”还是“没有”，她都坦然接受。既然都接受，她又何必要问？但是，她就是想要亲耳听到他的答案。
昊天沉默许久，水墨的意识时而存在时而消失，她只知道，他最终冷静严肃，一如他在审判罪人时的刚正不阿说了一句：“没有。”
水墨淡淡一笑，也不知是辛酸还是释怀，转身向着轮回隧道而去。
昊天站在奈何桥头久久不愿离去，眼前一直重复出现那一袭红影消失在眼前时的落寞与骄傲。这世间再也没有人妖魔神后人，她将重生，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人间女子。
“仙君，你已经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