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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脚停顿了片刻,就消失在她的视线中。林宁本已经麻木的内心更加苍凉了,她现在连沦为别人的笑谈的资格都没有了。
林宁想如果是若干年前,她的事业还在的话,即使发生这样的事情,她也不会如现在这般茫然失措,这样可笑的无理取闹。如果她的事业还在的话,她有经纪人、有助理、有粉丝,一口唾沫都能淹死那个负心汉,而不会让她一个人独自面对和流泪。
没有过片刻,那双脚又出现在了林宁的视线中,她不知怎么的心中蓦地一动。一双修长白皙的手递过来一包纸巾,这一刻林宁的眼泪好像流的更凶了。
林宁顺着那双手,抬头往后上看。
林宁无法用语言来描述这个人的气质,她穿着厚厚的民国冬装,本在她眼中格格不入,却和周围的环境意外的和谐。她如墨的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脸蛋或许是闷热地有些泛红,桃花眼泛着水光却不媚俗,平静温和地像一潭湖水。她幽幽静静地立在你面前,就如一棵松树,笔直挺拔,看得出来极有教养。
这个女人看起来很眼熟,林宁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的名字。林宁想着大概是隔壁《兰笙梦》剧组的演员吧。这样年轻,就能不骄不躁,她在心中也忍不住称赞对方的气质。
林宁接过纸巾,尽量调动起面部的神经,扬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坐。”
陆夕莞尔,温顺地坐在林宁的旁边。她隔着林宁的距离不远不近,既在对方的防范范围内,又能让对方感受到安全感。陆夕见林宁抽出了纸巾,狠狠的擦着眼角的泪水。
林宁叹了口气,语气无奈又恳求,“马上跟你说的,就当一个笑话好吗?”林宁还没有等到陆夕的回答就自顾自地说了。
她望着不远处的树木,眼神失去了焦点。现在的她只当陆夕是一个倾听者,或许她只需要一个倾听者。
林宁说,“你也许听过我的名字,我叫林宁,对就是你想的那个林宁。他们都说我复出是因为替我先生还债……哦,或许我先生马上就不是我先生了。”不知想起什么林宁蓦然轻笑,“今天早上我接到了一条彩信,是我丈夫的小三发来挑衅的。上面是他们的亲密照片,那个小三说从我复出后他们就在一起了……我恨啊!我为了他连事业都不要了,做一个贤妻良母这么多年。现在他破产了,我复出拼命接戏为他还债,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出去花天酒地……我恨啊,恨不得立刻飞回去杀了这对奸夫□□。”
林宁转头看着陆夕,见对方轻笑着摇头,她内心堆积已久的堡垒好像顷刻间倒下。林宁不知怎么的想将内心最隐秘的东西都告诉陆夕,她继续道“这并不是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林宁眼神有些恍惚,痛苦压抑道,“我得知这个消息后,心情很不好。剧组看我不顺眼的女一号说看着我阴沉的脸,影响了她的心情。她心情不好就会影响剧组进度,导演就把我撤下了,拍了一个星期的戏份全部删光。”
“我原以为这些我都不在乎。不在乎以前能演女一号,现在只能演妈妈。不在乎观众能不能叫出我的名字。不在乎其他人的冷眼旁观……可是,我错了,我是在乎的。而且很在乎的,我希望我能被人认可,我希望观众能记住我,我希望不再被人掌控命运。”
“面貌、年纪、关系,什么都没有,结果就是我被时代抛弃了。”
林宁自顾自,突然就笑了,笑声苍凉又悲哀,“我忘了,这已经不是我们的年代了。”
林宁说的我们,并不是单独地指代她自己,而是代表着数不清的已经被岁月抛弃、被观众抛弃的演员。他们或是曾经辉煌,因为苍老而被人默默遗忘明星。或是一辈子默默充当绿叶,不被观众记得名字,却愿意奉献一生的艺术家。
蓦地听到这句话,不知怎么触动了陆夕的心弦,她的眼前好像划过一丝流光,快的怎么都抓不住。
林宁听身旁响起了深沉磁性的女声,带着某种坚定的信念,足以撼动她的内心,“不是的……不是时代选择了我们,而是我们创造了时代。我们并不应该向命运妥协。”
***
A组今天的任务结束,剧组人员都在收拾着现场。器材、道具分门别类地摆放着,工作人员来来回回地走动着。
刚从厕所回来的纪琮发现本应该在原地等他的陆夕不见了踪影。纪琮环顾四周,在角落里找到了正在打电话的陆夕。
纪琮见陆夕打完电话后将手机塞进了包中,只是刚刚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颤动。陆夕呆立在原地半响,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片刻,陆夕才转过身来走向了纪琮。陆夕的脸上依旧是温柔浅笑的模样,但是心思细腻的纪琮还是在陆夕如水的目光中捕捉到一丝惆怅。
纪琮和陆夕相处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从来没有见过她露出过一丝负面的情绪。心中不由涌上一丝担忧,他快步走到陆夕面前,问道“陆姐,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被纪琮一句话惊醒,这时候的陆夕方才如梦初醒般地摇摇头。她的眼神清亮,笑容温和地回答道,“没事。”陆夕嘴唇微微抿着,眼中闪动着莫名的幽光。叹息都化作了浅笑,她道,“我有个朋友快要过生日了,我给花店的老板打了个电话让他送束花去。”
听了陆夕的解释,纪琮心下释然,点头道,“是哦,陆姐最近戏份挺多的,离不开剧组。”可纪琮又始终觉得哪里怪怪的。
陆夕只是淡淡地笑着,并没有多做解释。
☆、第二十三章
程曼是个高智商的女人,也很有眼光。她大学时候修了两个学位,金融和计算机。
19世纪末20世纪初,天、朝的网络产业还不发达的时候,程曼就是第一批吃螃蟹的人。程曼的公司主要研究搜索引擎,团队在她的带领下,创造了无数的奇迹。程曼创造的品牌在行业内称不上最顶级,也是数一数二的,每年的利润值更是不计其数。
程曼是个理智的女人,她的感情很少外露,大喜大悲之下脸上也总是同一个表情。
今天程曼刚刚从市一院回来,她的至交好友元珏癌症晚期。元珏是天、朝 著名的画家,一生未嫁,现在她走到生命终点都没有亲近的人前来照顾。程曼拒绝了请看护,尽管每天公事繁杂,她都亲自开车去照顾元珏。
程曼着修身套装,严肃深沉的黑色衬的程曼更加冷硬。她大步迈进公司,脚下仿佛带着一阵风,当真是雷厉风行。
“老板。”前台小姐叫住了程曼。
程曼藏在眼镜下的双眼依旧锋利,她轻飘飘一个眼神望过去,前台的小姑娘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老板,有人送花,指明给您。”
程曼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接过了前台递过去的花。她正眼一看,是20朵白玫瑰,她捧着鲜花的手有些颤抖。程曼暗自镇定地打开附在鲜花上的卡片,上面明晃晃地写着——Honey,生日快乐!二十年之约,从未忘记。
程曼只觉得眼前有些恍惚,脚下都有些不稳了。是乔影,她回来了?
“老板,你怎么了?”前台担忧的问候唤起了程曼的意识,程曼摇摇头,“没事,你帮我call小伟。”
小伟是程曼的司机,现在程曼脑海里乱的厉害,只有一个意念就是去找元珏商量。可是按照她现在这个状态,恐怕开车到市医院有些困难。
程曼上车的时候还有点浑浑噩噩,她手中紧紧抱着那束白玫瑰,仿佛试图从其中寻到一丝温暖。
这些年刻意遗忘的一些事情这时候一股脑地回到了脑海里,那些缝合很久的伤口在这一刻又被狠狠地撕开血肉。
朋友间的感情需要维系,如果长时间不去联系,感情自然就淡了。淡到有一天你突然又见到了那个曾经的朋友,你只会淡淡地和那人打个招呼,彷如陌生人。
可是程曼、元珏、乔影不同,她们是彼此印刻在灵魂深处的亲人,她们是约定好下辈子要当亲生姐妹的至交。三人从小住在一个大院,看着彼此长大。程曼家里是是演员世家,元珏家里是搞金融的,乔影爸妈是艺术圈的。可是长大后三人却完全没有被家里影响,三人经常打趣,演员的女儿当了企业家,企业家的女儿当了艺术家,艺术家的女儿倒成了演员。三人年纪相仿,小学初中年年都在一个班级,她们三人经常睡在一张床上,夜话到第二天。即使她们中有人家生巨变,也只是抱团舔舐伤口,并没有离弃。程曼刚刚成立公司的时候拉不到赞助,是乔影二话不说连欠条都没有打直接把所有的积蓄交给了她,是元珏卖了最珍藏的画作来支援她。程曼想,大概这辈子她欠她们俩的都还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