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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人的引路下,林茧穿过迷宫一般的梅林,走上铺了木质地板的回廊,在一扇雕了含苞的梅花的房门外,林茧停下脚步。
被一个穿一身绿萝衫的小丫鬟迎进房间,林茧才注意到,这里,并不是客厅,或者待客的书房,而是,似乎是,林茧越过珠帘,隐约看到了里间的帐幔。
让林茧在榻上落座,绿衫姑娘悄声道:“主人一直在书房待到天光泛白,刚刚睡下片刻,请林姑娘在这里稍作等候。”
听到陈凌雁还在入睡,林茧尴尬地起身道:“冒昧造访,真的很抱歉。既然既然阁主还在入睡,那我就先回去了,改日再来拜访。”
长着一双水润润的大眼睛的绿衫姑娘抬起手臂拦住林茧的去路道:“主人吩咐了,不管林姑娘什么时候造访,都要直接把您请进房间。如果主人知道奴婢怠慢了林姑娘,一定会对奴婢重重责罚的。请林姑娘不要让奴婢为难。”
林茧看了眼放在桌上的竹篮,又看了眼珠帘后面若隐若现的帐幔,妥协一般道:“无论如何,在主人家入睡之际,擅自造访人家的卧室也太失礼了。我到庭院里待会儿,等你家主人醒来,我再来拜访。”
绿衫女子犹豫了片刻,拿开了挡在林茧身前的手臂。
走到房门外,绿衫女子嘱咐林茧道:“穿过假山的通道,有一个凉亭,林姑娘不妨到那里等候。片刻之后,自会有下人奉上茶点。没有人引路,请林姑娘不要擅自闯入梅林。”
说完,绿衫女子对林茧低头施礼,重新退回房间,关上房门。
林茧这才注意到,房门居然没有开合的“吱呀”声,绿衫女子关门的动作很迅速,却也听不见门扉碰撞的声音。
☆、第二十一章
穿过内壁镶嵌着夜明珠的假山通道,林茧来到了一座建在水上的凉亭。凉亭的中央,有一个琴台,琴台上,摆着一把七弦琴。
多久了?林间盯着七弦琴,忍不住想到,“我多久没有碰过琴弦了?”
离开凌霄阁的时候,林茧带走的只是林筝的骨灰和几件贴身衣物。当然,还有管事给的银票。
可是,自从出了凌霄阁,几年了?四年?哦,不,是第五个年头了。林茧再没有碰触过琴弦。她的这双手,这几年碰触的最多的,一直都只是菜刀而已。
厨艺,是林茧离了凌霄阁想要用来谋生的手段,加上周晋临走那两年的基本功特训,林茧几乎没有闲暇做其他的事。
可是,为什么会从来没有生出碰触琴弦的欲\望呢?
林筝交给林茧的,除了与客人周旋的手段,最重要的,不就是琴艺吗?
为什么?为什么离开凌霄阁以后,就把弹琴这件事完全抛在了意识之外?
把竹篮轻放在地板上,林茧端坐在琴台前,看着自己前几天因为试验一道油炸的菜,不小心烫伤的手指,突然间生出一个疑问,“我真的在乎林筝吗?还是我在乎的不过是他对我的在乎?”
为了挥去这个疑问,林茧把十指抚上琴弦,因为情绪不稳,拨弄没几下,林茧右手的中指,就因为太过用力而被琴弦割伤了。
林茧用舌尖吮去手指上的血珠,再次把手指放在了琴弦上,琴是质地最好的七弦琴,琴台下,是弹奏琴弦时,最容易生出意境的潺潺流水,曲,是林筝最喜欢的曲,林茧曾在他的病榻前弹奏过数不清的次数。
可是,这首林茧曾经最熟悉的曲子,用最好的琴,在最适宜弹琴的环境中弹出来,却是曲不成曲,调不成调。
不过五年,曾经如呼吸一般熟悉的琴曲,林茧却弹不出来了。
怀着背叛了林筝的罪恶感,林茧不停的拨弄着琴弦,即使琴弦上沾满了血迹也停不下来,直到一根脆弱的琴弦,不堪林茧的摧残发出“砰”的一声崩断。
“啪”、“啪”、“啪”,疏落的拍掌声,让林茧从自己的意识中清醒过来。
看到斜倚在亭柱上的男人,林茧脸上挤出惨淡的笑容道:“对不起,弄坏了您的琴弦。”
男人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走到琴台对面,丝毫不在乎自己一身锦衣华服,盘腿席地而坐道:“一醒来就听下人说你来了,我还以为有什么天大的事,就是用琴弦自惭,然后再毁掉琴弦痛哭而泣吗?
除了在林筝坟前那一次,九年了,这是第二次在我面前掉眼泪,不知我可有幸听一听原因吗?”
说着,陈凌雁递给林茧一方雪白的锦帕,林茧伸手接过,白色的锦帕,瞬间染了血渍,并晕染开来。
林茧说了声“抱歉”,把锦帕放在琴台上,用手背抹了抹脸颊,抽了抽鼻子道:“如果我告诉您,我其实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在乎林筝,这么多年,我把林筝时时刻刻放在心里,不过是自私的想要给自己找一个支撑罢了。
您会不会为这些年对我的帮助,感到后悔?会不会因为愤怒而惩罚我?”
林茧说着,唇畔浮起讽刺而自虐的笑容。用期盼着即将到来的严厉惩罚的眼神,双眼一瞬不瞬的看着陈凌雁。
这个问题,不得不说,把陈凌雁问住了。
他会对林茧出手相助,自然是因为林筝的关系,否则,比林茧更不幸的人成千上万,他即使有佛陀的善心,也没有那样的精力,况且,陈凌雁从来不是一个善良的人。
可是,看着林茧脸上此刻的表情,陈凌雁却仿佛照镜子一般。
这样的疑问与自责,在林筝死后,甚至在林筝活着的时候,他都不止一次的生出过?
“如果我的爱,对他带来的只是伤害,那我爱着的是他,还是那个爱着他的自己?”
“我爱林筝吗?那为什么,在梦中我看到一脸伤痕的林筝向我走来时,会感到害怕和厌恶?我爱着的,是他这个人,还是他的脸?”
“都已经为了他做出了放弃自幼便立下的,超越那位铁血宰相先人的牺牲,冲破了家族的障碍,再没有任何人能从我的手中伤害他,为什么,在他脸上裹着纱布说‘不到黄泉,永不相见’时,分明听出了他声音中的哀痛与不舍,我没有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去安慰他,去向他解释之前在他身上发生的一切以后再不会发生,再没有人能伤害他,重新获得他的信任?”
“我转身离开,是尊重林筝的意气吗?还是,单纯的害怕,害怕自己会因为忆起他在自己回京的这段时间遭受的折磨,看到他那张不再貌美容颜,对曾经深爱的他,产生厌弃?
对自己不过那种程度的爱情,产生恼恨?”
陈凌雁曾经多次被这些疑问折磨,可是,即使时光倒流,他仍然会放任受伤的林筝自生自灭,而不会与他相守。
爱情,美好而纯粹,纯粹而脆弱,经不起现实丑恶而残酷的试炼。
这些年,陈凌雁执着守护的爱情,是对林筝的爱,还是对爱上林筝却又不得相守的为爱情所折磨的自己的顾影自怜?
这样的爱情,是真实存在的,还是随着他对林筝的记忆不断的不受主观意识控制的衰退,而变得像镜花水月一般?
甚至,陈凌雁帮助林茧,是出于林茧是陪林筝走完最后一程的人的道义,还是想要通过林茧的存在,确认那个在他记忆里不断模糊的林筝的身影的存在?
现在,林茧也跟他一样,对林筝的记忆开始模糊了;不对,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对林筝的记忆开始模糊了。
这样的冲击,让她自责,自残,甚至这样还不能抵消她心中的罪恶感,进而她还想要来自他——爱着林筝的人——的惩罚。
陈凌雁嘴角微微翘起,他果然没有看错,林茧,比他想象的更加单纯、诚实;比起为自己过去的错误不断讳饰的他来,林茧,又更加勇敢和有担当。
陈凌雁起身,走到林茧身侧,转动她的双肩,让她与他面对面就坐,轻轻揉了揉林茧的发顶,柔声启口道:“记不清楚林筝教过的曲子了?没关系,等你冷静下来再试一次,那些音律就在你的心底,只是你这么多年,对它们不闻不问,突然间弹奏,它们在跟你闹别扭罢了。
即使你在乎的只是林筝对你的救赎,那也没什么不好;即使你只是为了自己,可是,你打从心底里对林筝好过,那也是事实。比起我这个口口声声说爱他,却间接伤害他的人来,对林筝而言,你要好多了。
所以,把眼泪擦干,别再自残了。你这双手,现在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作为口福居的主厨,如果因为手受伤而不能再做菜,会有很多客人困扰的。”
像当年把陈凌雁误会为林筝时那样,林茧扑到陈凌雁的怀里,紧紧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