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也问过许多人,从没人见翡翠小姐穿过红裙衫。翡翠最爱穿的则是水绿、烟青,最与她的名号相契符。”说罢又颓丧地摇了摇头。
狄公正色遣:“本官尽力与你周全,但得令尊被害一案也水露石出,二十年不白沉冤从此昭雪。”
陶德感激道:“拜托沈老爷了。——想必狄老爷此刻也应知道我为何不肯奔经济仕途,苦守这一摊酒桶饭囊了。先父之冤不雪,在家孝子都没做成,还望出门为忠臣么?”
狄公同情地点了点头,见陶德泪痕未干,心中不忍,便转开话题:“陶先生昨夜也在酒宴上,可知道这乐苑里谁最嫉恨秋月,要坏她性命。”
陶德摇了摇头道:“这乐苑里风流男女事,我本不甚留意。也只是在一些公私场面见过秋月几回。我见她浅薄气狭,喜怒无常,又自命不凡,言语尖刻,早知不是长寿之人。也可怜她一个弱女子,人欲横流里立身处世,何等不易.周旋于一群人面虎狼间,内里苦痛,也不尽言。故尔一心一念也想找个相匹配的赎她出去,只担虑明日珠黄,门前冷落。然而她心比天高,绳短汲深,李琏这样人品声势的,她还回绝,真不知要想找谁哩。原先罗县令曾有此意,也是被她一张尖嘴利舌吓跑的。”
狄公暗中喝采,陶德虽对男女风情之事执冷漠态度,但每有言议,辄中肯綮。尤其是猜测罗应元一节,十分解渴。自扪最嫌厌于秋月的也正是她一张尖嘴利舌。
(肯綮:筋肉结节处,比喻事物的关键。綮:读‘器’。——华生工作室注)
狄公站起道:“陶先生先行一步,我还要在这亭子里见一个人。”
陶德拜揖告辞,出亭子过竹桥自去西院。
狄公见陶德走远,冷不防跳下亭子,往一株夹竹桃后披寻。果见一垂鬟女子刚要从树叶丛中退出。狄公趋前把个身子挡了去路,吓得那女子一声尖叫。
“哎哟,哪里来的……”她缩下后面的脏话。
狄公喝问:“你是谁?好大胆子,竟敢躲在树丛中偷听半日。”
那女子约十七、八岁,正是妙龄,鬓挽乌云,眉弯新月,生得水灵灵十分标致,正合着古人“艳若春桃”的说法,两腮如桃花般鲜丽。雅淡梳妆,丰韵自饶,尤胜胭脂三分,一对眼睛由于气愤,闪熠出逼人的冷气。
(熠:读‘义’光耀、鲜明。——华生工作室注)
“这个姓陶的,委实可恶,竟背后中伤家严,谵言妄语,狄老爷不可信他。”
(谵:‘瞻’说胡话;谵言:病中的胡言乱语。——华生工作室注)
狄公笑道:“玉环小姐,休要动肝火。陶先生的话,我岂可全信?是谁叫你躲在这里刺探军情的?”
冯玉环余怒未消:“狄老爷也望听小女子一句话,家严与陶匡时的死一无瓜葛。不管那瘟猪吐出什么鬼话,老爷不可轻信。你也传言与陶德,叫他再也不要来我家,我不愿再见着他。我与贾玉波的婚事再不要他这个大媒。”
狄公又笑:“那夜李琏公子必是被你骂了一通?”
玉环问:“我怎的又骂李公子了?”
“他的船撞破了你的船,冯小姐无端受了惊吓,岂肯善罢甘休。”
玉环头一仰,轻蔑道:“狄老爷又猜错了。李公子知书达礼,亲执银子来赔礼,言语温和,气体宏大,我怎的无端骂他?——我只骂那忘恩负义,不识廉耻之人。”说罢头也不回,褰起裙角,跳过竹桥,径自奔去西院内宅。
(褰:读‘千’,撩起[衣服等]。——华生工作室注)
…
第十章
狄公回到衙院时冯岱年与马荣已在哪里等候了。冯岱年恭敬地将狄公、马荣送到官署门口,吩咐备轿送回永乐客店。
轿中马荣道:“温文元适才公堂上半是扯谎。不过,他确与桃花客店姓黄的牙人有约。那牙人说他们相约是今天廿九,温文元听错了。猜来温文元设遇上牙人便去了藏春阁。——桃花客店的一个伙计说,贾玉波回客店呆了一会,便沿后门那条小路经花园向秋月宅邸走去。他回客店时已近午夜。”
狄公道:“原来这样。”又将冯府小亭中与陶德一番话原原本本告知了马荣。
官轿刚停永乐客店门口,胖掌柜便上前揖礼道:“马先生,有两个人来客店找你说话哩。一个自称是姜醋盐,此刻正在店堂等候。”
马荣笑道:“原来是这两位兄弟。少了姜醋盐,真还没法消受哩。”
小虾大蟹见马荣过来,喜欢不迭。小虾道:“并无要事,顺路来看看马荣哥。”
“两位贤弟,你们昨日说的温文元在码头与李琏公子密谈,这事可坐实?”
“这个还会有假?对了,你想不想见见那瘟猪?”大蟹道。
“不见,不见。除是叫我去捉拿他,打他板子。”
小虾道:“此刻不见,只恐你与你的老爷一时也见不到他了。”
“什么意思?”马荣不解。
“我已探得这瘟猪今夜便要动身去京师。说是去接洽一宗古董字画生意,行色很急。”
马荣道了谢,赶紧到红阁子找狄公。狄公正在盘问胖掌柜钥匙事,胖掌柜坚认钥匙从古以来只有一柄。又问红阁子里大床是否挪动过地方。胖掌柜道,他经营这永乐客店十五年了,并未挪动过红阁子里一样家具。听老一辈差役说,二十年前,三十年前便是目下这个摆设。红阁子从建造以来就没变换过布局。只是露台外的几株紫藤是他盘过店后自己栽的。原来站在露台上可以远眺太乙观的大殿。——红阁子自建造之日便有意要使它变为一件古董,更能招揽房客生意。
胖掌柜退下后,马荣将小虾说的消息告知狄公。
狄公道:“不能让温文元这个时候轻易走脱,这几件案子与他都有牵涉。午后我们即去龟龄堂铺子找他。马荣你此一刻去桃花客店将贾玉波叫来这里,我有问话。”
没一盅茶工夫,贾玉波传到,狄公在外厅让坐。
“贾先生,听说你在恒丰庄输得精光。——读书人怎可到那种地方去,岂不沾辱斯文。”
贾玉波慌忙叩头,口称“小生知过。”
“知过便好。冯里长如此眷顾倚重,你不思前程,也应报答他一片疼爱之心才是。”
“不瞒狄老爷,小生实无意于功名利禄,只求做的几篇诗赋能流传世间,大志已酬。昔日魏文所谓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也无非如此。冯相公一片热肠,固然恩重如山,小生却视作浮生之累,并不希罕。”
狄公暗惊,这后生对人世如此冷淡,恐非真情。不过他对冯玉环的婚姻似乎真缺乏热诚。
“适间公堂上灵先生没说实话,欺瞒本县,该当何罪?”
贾玉波脸色一搭儿红一搭儿白:“不知狄老爷这话从何而来?”
“你下白鹤楼后即去了秋月宅邸,半夜才回的桃花客店。公堂上竟还花言巧语,一味蒙混。”狄公一脸秋霜。
“呵,狄老爷原来这般推算。”贾玉波口气不无鄙夷。“小生回桃花客店后仍感不适,头重脚轻,便沿后花园走走。倒是路过一幢宅子,却不知是秋月住的。里面一片漆黑,并无灯光。倒是那花园大酒楼歌舞正酣。小生那里观赏了半日,再回桃花客店时恐已午夜时分。”
“贾先生对秋月人品有何判断?”狄公松了口词。
“那女人性情乖戾,一身酸臭,小生躲他唯恐不及,哪里还敢染指?我都不信李公子这样深明练达之人会出巨金赎她为妻。”
狄公心中一亮,不由得不信。——冯玉环如此门第人品,这狂生尚且不以为然,视作浮生之累,何况秋月那艳俗不堪的烟花女子。遂挥手示意贾玉波退下。
狄公刚吃罢午膳,马荣使来了。——他抽个空到王寡妇家与银仙两个美滋滋地吃了顿饭,又温存缱绻一番。不敢久恋,赶忙来红阁子,生怕狄公起疑心,问东问西。
(缱绻:读‘谴犬’,情意深厚。——华生工作室注)
“马荣,你来得正好。我已推知二十年前陶德的父亲陶匡时正是在这外厅里被人杀死。”
“老爷,陶先生不是说在红阁子卧房见着尸身的。”
“陶德说他看见父亲尸身在右边大床前,此刻我们已打听清楚,红阁子中大床一直在左边,几十年来从未挪移过方位。想必是他根本没进卧房的门。小孩儿见了这外厅门窗家具一式红沐,便以为是红阁子,其实并不知外厅卧房之分。陶德说他一进门便看见尸身更是明证。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