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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缓缓的转身,她听到了他的问候。
那是一张苍白的脸,眉轻目淡,象是有雾拢着,模糊的很。
她说:“你忘了我吗?”
他说:“我看不清你。”
她于是慢慢的移动脚步,向他走来,屏幕上,她的面容渐渐清晰。
他呆住了。那是一张绝美的脸,只是毫无血色。
她说:“你忘了我,我不怪你,已经很多年了,不过我还是追上了你。”
他只顾贪婪的看着她,什么也想不起。
“唉……”她幽幽的叹了口气,“这一次,你要记住我啊……”
他下意识的点头。
一阵风起,吹散了她。
电脑屏幕黑了,自动关机。
他楞了好半天,醒过来后,赶忙拿过纸和笔,把她的模样画了下来。
真美。
电话铃突然响起,他吓了一激灵,是医院的电话,说他的妻子马上就要生了,要他快去。
来不及多想,他穿上衣服赶到医院。
孩子刚刚降生,护士抱出让他看。
“这是我儿子?”他气还没喘匀。
“是你闺女!”护士笑着说,“你还重男轻女吗?”
“怎么会?”他傻傻的问,“不是超出是个儿子吗?”
“B超有时候也不准的。你到底要不要看你闺女啊?很漂亮的一个小丫头呢!”
“当然当然!”
他抱过孩子在怀里,疑惑的低下头——
黑黑的软发,红润的小脸,淡淡的眉,亮亮的眼……
天啊,那么的像她!不,不是像妻子,而是她……
“赶紧给起个名字啊。”护士接过孩子,“一会到病房去看你老婆和女儿吧。”
孩子似乎知道离开了他的怀抱,忽然哭了起来,无助的,依恋的……
追梦,他在心里念叨。
几周以后,新闻里报道了西山宋代古墓群的考古新闻,发布了几张古尸的复原图。
其中一个少女,有着绝美的姿容,和他在纸上画下的速写不差分毫。
他抱着女儿看新闻,小丫头居然举起小手,指了一指那画面上的美女,又抬头望着他父亲,似乎有话要说。
“嘘……”他冲她摇摇头。
妻子看见了,笑道:“你们爷俩,鼓捣什么,女儿这么小就跟你有秘密了?”
他故做神秘的点点头。
什么也不必告诉妻子。
七 画中人 已经晚了快两个小时了,怎么林林还没有来?她可是没有迟到的习惯啊。
季风站了起来,走到窗前,掀开厚重的深紫色天鹅绒窗帘,探头向街面上张望。
阴霾的天空,落着毛毛细雨,青石板路上,只有两三个匆匆而过的路人身影。落了一地的淡紫色的槐花,冷雨中,零落成泥。
季风手中的咖啡渐渐凉了,他甚至有点想给林林的宿舍打电话询问一下。但是又忍住了。工作时间不打电话,是他自己给自己定的规矩,作为合作者,林林也是知道的。只不过,季风明白,自己是有些喜欢上她了。
那是一个槐花一样的女孩,不香,不艳,不高贵,不独特,但她是那样的清雅,她的树根深深的扎入地下,不是那种开了一季就完蛋的俗脂,她甚至可以和着面粉,做成喷香的槐花薄饼……
这都想的是什么跟什么啊?季风自嘲的一笑,难道想吃了她不成?
“铛……”墙上的木制老挂钟打点,下午五点。
这老家伙已经不那么准了,有些走不动了,其实,五点已经过五分了。
她不会来了。季风一口喝干凉咖啡。他走到画架前,准备用那块淡蓝的棉布遮住那张还未完成的油画。
就在这时候,门被轻轻的叩响了。
“咄、咄、咄……”
三下,间隔不长,轻灵而不急噪——是林林。
季风赶忙跑过去,抑制住略显出的激动,打开了门。
林林没有带伞,身上被雨打湿了,可能是因为奔跑,一只辫子散开了,及肩的秀发凌乱的披着,还闪着亮晶晶的雨点。
看到她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季风不忍心责备她了。
“快进来吧,以为你有事情来不了呢。”季风尽量淡淡的说。
林林小心的闪身进来,“怎么会,我答应的事情一定要做到,不然……”
“死不瞑目?”季风跟她笑着打哈哈,这是林林的口头语。
这一次,她却没有笑,微蹙眉头,随手把头发捋顺,以指为梳,利落的编上右边散开的辫子,却找不到发绳,她试探的问:“季老师,您有皮筋吗?”
季风傻傻的看着她辫小辫,直听到问,才醒过来。
他在杂乱的桌子上扒拉着,终于找到一根捆炭条的最简单的猴皮筋,他使劲的搓了搓,递给她:“有点黑,成吗?”
她一直用手攥着辫子等他,这时候微笑着接过那根简陋的皮筋,不说话,就系上了辫子。
“好了季老师,我今天迟到了,真对不起,我们赶快开始吧,时间不多了。”
林林整理好紫色的过膝棉裙,又把长袖的翻领白衬衫仔细的掖好,就坐到她通常坐的椅子上,把一只胳膊搭在旁边的梨木雕花圆桌上。
季风这时候也已经坐在画板后,窗帘放下了,聚光灯打开了,调色板端好了……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世界了。
这世界很安静,很温馨,尤其是在这样一个细雨绵绵的夏末初秋的黄昏。
木钟又一次敲响的时候,季风注意到林林的脸色很苍白,以至于他得考虑要不要修改刚才的面部着色。
“林林,累了吧?休息一下?”季风正要起身。
“不不!”林林慌忙拦阻,“季老师我不累,我们今天是不是就能完成了?”
“你怎么比我还着急啊?”季风笑着说,他的内心有点想拖时间的。
“我……”她嗫嚅,“开学了,功课紧张,我以后恐怕不能来当模特了……”
“呀,你怎么不早说呢?”季风情不自禁站了起来,“哦,我是说,早知道的话,我今天就把你的薪水给你了,可是你看,我这几天都没出门,你的钱,我得去银行取……”
季风使劲想掩饰自己的眷恋。
林林轻轻的摇摇头,她从兜里摸出一张纸条,放在桌上。
“这是我家乡的地址,很远的乡下,季老师要是方便的话,就直接帮我把钱寄给我妈妈吧,我哥哥结婚还等着用。”
“好的好的。”季风忙答应,“你能不能,不再叫我,季老师?”
林林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没问题,我以后都不会叫了。”
季风还想跟她再说几句什么,林林已经摆好了姿势。
“我休息好了,我们赶快继续吧,我很想看到画中的我呢。”
这个美丽温柔的理由怎么能够拒绝呢?季风点点头,眯起眼睛看了看,画笔点蘸上颜料,伸向画布……
打开窗帘的时候,已经是夜了,天还阴沉着,路灯昏暗的光晕中,还能看到雨丝纷飞。
林林惊喜的看着画中的自己。
“季老师,你把我画的……太好看了……”
“你又叫我季老师,我不过高你几届留校任教而已。”
林林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眼光不离油画,“真好看,我哪有那么漂亮啊?”
季风忍不住:“你有的。”
不知道为什么,林林听到这话,竟流下了晶莹的泪水。
季风真的想过去拥住她娇小的身躯,她是那么的柔弱……
林林却快速的抹去了自己的泪,她把目光从画上转移到季风的眼睛……
两个人看了一会,季风突然一阵心悸,浑身发冷。
“我该走了……”林林幽幽的叹了口气。
“你……”
不等阻拦,她轻盈的飘到门口,打开门,没说再见,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就融进了夜色昏昏。
季风想到她没有伞,忙拿了一把追出去。她还没有吃晚饭呢。
寂静的青石板小路,被雨水洗刷的格外干净,没有人影,也没有人声。
他楞在那里,拿着伞,淋湿了头发。
第二天,还未醒,一个电话让季风魂飞魄散,他慌乱的忘记了骑车或者叫车,一路狂奔到医院。
太平间。
林林静静的躺在其中的一个抽屉里,冷气森森,在她的脸颊上结了淡淡的冷雾。看不到她穿的白色衬衣和紫色裙子,只有冰冷的白布遮盖着她的身体。
“是你们学校的学生吧?”医生问。
“是……”季风顾不上男人的面子,任凭眼泪流淌,“还是我的模特,很好的一个学生,怎么会这样呢?”
“昨天下午三点多发生的车祸,当时她跑着穿马路,被一辆外地卡车刮倒了,我们一直抢救到晚上九点,很遗憾,是内脏……”
季风楞住了,“不可能啊,昨天下午五点到八点半她还在做我的模特呢!”
医生笑了笑,一般失去亲人或者朋友的人有时候都会处于混沌状态,见的多了。
“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