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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按时交差就行了。同过去可不一样,现在人家都瞪眼看着我呢,不能丢脸。我要构思,那就费时间。”接着又训斥道,“你总以为我闲溜达,其实我脑子里忙得很呢,耳朵里都要冒出血来了,你就少吵嚷几句吧?”
他借口要构思,就到外面去,说声要整理一下构图,半夜三更也往外跑,回到家,不是伏案工作,而是颓然躺在床上唉声叹气,对和子一言不发。吃安眠药也是从那阵子开始的,和子劝阻他也不以为然。
由于交活不及时,生意减少了。
神田的那位朋友担心地问和子:“冈野怎么了?”
那会儿,丈夫说是去看画展,不在家。
“他气量小,对工作害怕起来了。”和子笑着说。
“心情可以理解……这样下去,他可不妙啊,好容易有这样好的机会,我们这些作朋友的也为他担心呐。……他可能还有别的事吧?”
朋友在暗示男女关系。
可是,最近丈夫外出回来后,衣服上嗅不到香水味了——
“不会吧,他是个整天只知道工作的人。”
和子故意回避朋友的暗示。若向朋友问起,也许能听到丈夫的闲言碎语,但她不想知道。
即使丈夫有外遇,他们之间也不会顺心如意,他好像失恋了。对方可能是丈夫上次说的那个“年轻的女设计家”。但不管是谁,都只能是丈夫的单相思。
两人年龄就有悬殊,丈夫同一般的男人不同,没有养情妇的经验,他很单纯。
要是那样,可以说是安全的。如果确有恋情当然不好,但事实并非如此,因而,反倒觉得丈夫有几分可怜。
和子拿定主意要像姐姐一样抚慰丈夫。她觉得单相思失败的打击不会长久,再说也不是年轻人,他要不多久就会报作起来。一旦精神振作,对工作就会拿出数倍于以前的热情。
她的愿望实现了。
丈夫突然恢复了生气,精神充满了活力。
“哎,今后要好好干学!”丈夫手一挥说道。
这是个急剧的变化。
枝村幸子同道夫商定在6月结婚, 对日子的吉凶并未多加考虑。新婚旅行以巴黎为中心,为期三周。这一切都是幸子的意见。
举行婚礼和举办喜庆宴会的饭店也是按幸子的意见确定的。她选定的那家饭店同佐山道夫的名望很不相配。
“社会上一说起我们的婚礼,”幸子对道夫说,“准以为我们要在一流饭店举行,而我们偏要让他们想不到。要知道超出常人想象,使人感到意外,这是扩大生意的窍门。现在连普通职员都在一流饭店举行婚礼,那就不足为奇了。”
听她说过举行婚礼的地点,道夫略显不满,但幸子的话又不无道理,于是赞成道:
“这也倒是啊!”
“可是,宴请的宾客要严加选择。与其是把什么人都邀到一流饭店,不如在不显眼的地方专请一流人士效果好。因为经过严格挑选,客人们都会有一种优越感。作法别出心裁,舆论界一定会大大报道的。”
其实,幸子是想节约一笔不必要的开支。当然,钱全部由道夫负担,但是,不久那些便将成为她的财产。夫妇共有的财产,继承时要尽量不减少。
“在巴黎就住四天吧。”
“只四天?”
“四天就够了,对别人就说都住在巴黎。在巴黎长住,又不想在那儿当学徒,你也不需要那样做,考察两三个美容院,就能知道最近的流行趋势;看看街上的女人,就足够参考的了。对外说都住在巴黎,那只是为了镀金。”
“以后去哪儿?”
“到荷兰、比利时、西班牙、瑞士、希腊去观光。”
幸子想到各地欣赏古典艺术。初次的欧洲之行撇开通常的路线,是为了显示她的知识,并且要由她带着道夫旅行。不单是到国外旅游,今后的生活也要遵循这一原则。
她来到旅游代理公司, 委托制定几套B程安排方案,饭店也尽可能选择费用便宜的。还有三个月的时间。
由于道夫在旅行中不会说外语,幸子利用旅行前这段时间上私立速成学校,学习英语和法语会话。这一点也给道夫以强烈的自卑感。她要把他养成今后一切都靠自己的习性。
“我听别人说,”有一次,道夫说,“你选择的婚期不是黄道吉日,那天不吉利。”
“这话是谁说的?”
“店里的顾客。”
“提个年纪大的老脑筋女人吧?我们可别那么迷信,就是在不吉利的日子结婚又会怎么样?”
“嗯,我也不知道,听说会夫妻感情不和,两人离婚,或一方早死。”
“这两条我们都不会。”幸于自信地说,“我们绝不分离!我们是离不开的。对你来说,我是个多么不可缺少的妻子,婚后你渐渐就会明白的。没有我在后面指点你就寸步难行。不,不光是在后面指点,我不当经理你就干不下去。你会出人头地的,将来肯定要成为日本的代表人物。光有技术不行,你看,技术出色而落魄的人不多得是吗?相反,实力并不突出,在社会上却声名显赫的大人物不是也不乏其人吗?一切都在于计划。而你在这方面却不能胜任,没有我不行。”
她改变一下语调又说:
“关于一方早死,这也是同吉凶无关。你身体结实,我也很健康。我至今还从未得过什么病,又有医学知识。你的健康调理由我负责。在《女性回廊》的时候,因为工作关系经常见到T大学的有吉教授…唔,他是T大学附属医院有名的内科医师,我同他很熟,如有麻烦,就找有古老师,他会谈心帮忙的。”
说到这里,幸子又换了一副语调,表情也与前不同:
“只是,人不一定死于疾病,也可能死于事故,比如交通事故等,这一点必须小心。”
“怎样小心呢?”
“是啊,”幸子眼睛里浮现出微妙的笑容,“你眼睛不要乱瞅别的女人,偷眼看别的女人,说不定就会死于事故。”
枝村幸子还住在以前的公寓。道夫则佐在青山美容室自己的房间里。最近添了不少新公寓,幸子的公寓不像以前那样可以引以自豪了。
“我是个界限分明的女人。”幸子对道夫说,“不检点的事我不干。不久就要举行婚礼,我讨厌让人说我在这段时间与人同居。”
所谓界限分明,不用说是出于她的自尊心。矜持是注重形式的。幸子经常到店里去,在他的房间过夜;有时把他叫到公寓,住在自己的房间里。不连续在一起同居就是她说的界限。周围的人——例如道夫店里的雇员们,对还有三个月就要结婚的车子到老板这儿过夜,并不觉得奇怪。他们已不是一天的关系,三年前就搭上了。
幸子并不光是来过夜,她白天就来到店里,坐在他的办公室内,把经理长谷川和会计找来,翻阅着账本。
“我结婚后,为了让位山专心钻研技术,经营由我来负责,经理我来当,等结婚后再学者账、记贴就晚了,现在就学点儿基础。”
她嘴上没说,实际上是想结过婚就登记是这个店的常务董事。美容定是股份制。
因为是法人组织,经理的工资是固定的。
“我让位山给你这些工资,零花钱就不必那么多了,利润要留作店里的积金,必须尽量把基础打好,以备不景气时之需。这些都由我决定。”她提前对长谷川说。经理的权限被缩小了。
“我要让你在经营上没有后顾之忧,要让你出人头地。因此,你要配合我的方针。男人当家有什么好!有些有技术的男人对赚来的钱随心所欲任意花销,搞现代经营,那一套是不行的,而且还耍有课税对策。”她对道夫说。
“为了对付保税,必须储备一笔背地交易的资金,你明白吗?”
“这些我懂,我已吩咐过长谷川。”
“不行,不行,不能相信别人,说不定他什么时候会变心的。”
“长谷川以前一直当经理,为人很谨慎。”
“我不是说长谷川坏,不过,人是感情动物,说不定什么时候会因为某件事情发生矛盾,那样,弄不好他就会把经营上的秘密报告税务署,被追罚一大笔款,可就后悔莫及了。报纸上经常刊登公司逃税事件,那都是起内江,内部的人向税务署告密。我在妆性回廊》的时候,就采访过这方面的内容,我可是知道的。”
说到《女性回廊》的时候,幸于那些引以自豪的经验盛然辉映在面部表情上。
“你是说,人不可信。”
“重要的事不能交给外人,外人毕竟是外人,可以信赖的谁有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