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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埃蒂?”
“是的。”埃蒂仍是低着头。他的声音很清晰,如果他抬起头来,
她会看见他在流泪。
“那么来帮我一把,你也得看看啊。”
“好的。”
他用手掌拂去眼泪,和她一起看着星星。
“星星闪光——”她看着他,他也和她一起说,“星星闪亮——”
他伸出手,触摸着,他抓住了,一个是芬芳的棕色的淡巧克力,另
一个是怡人的白色的鸽子胸脯。
“我看见了今晚的第一颗星星,”他们同声庄重地说,这一刻,他
们是男孩和女孩,不是男人和女人(也许过后会是)。天完全黑下来
了,她问他睡不睡觉,他说不睡,她问他能不能搂着她,因为她感到
冷;“真希望我能,真希望我能——”
他们对视着,他看见泪水从她脸颊上滚落下来。他自己的泪水
又淌落下来,在她的注视下他任由自己的眼泪流淌。这没有什么可
羞愧的,有的只是难以言述的释然。
他们互相微笑着。
“如果要许愿,我愿意是今天晚上。”埃蒂边说边想:求求你了,一
直是你好吗?
“如果要许愿,我愿意是今天晚上。”她回应着,心里在想:如果我
终将死在这古怪的地方,请让这死亡不要来得太沉重,让这好小伙陪
着我。
“我很抱歉,我竟然哭了。”她说着揩了揩眼睛。“我不常哭的,这
回却——”
“真是累人的一天。”他堵住了她的话。
“是的,你得吃点东西,埃蒂。”
“你也该吃了。”
“但愿这肉别再让我生病。”
他朝她微笑着。
“我想不会。”
6
随后,异乡的加腊克斯(生长于美国东南部的一种岩梅科常绿草本植物)慢慢跳着加伏特舞在他们头顶上旋转,
他们都从未想到爱的举动可以如此甜蜜,如此充分。
7
天刚破晓他们就出发了,简直是一路狂奔,到九点钟光景埃蒂
想起,当时自己真该问问罗兰,要是到了海滩尽头还没看见门该怎
么办。这似乎是一个相当重要的问题,因为海滩尽头已近在咫尺,
这毫无疑问。山峦越来越近,勾勒着犬牙交错的线条直逼海面。
如实说海滩已经不是海滩了;眼下的地面相当坚实而平滑。
这是什么——地表径流,他猜想,或许是雨季里发过大水了(在这
个世界里他压根儿没碰上这事儿,一颗雨滴也没有;天空里云层聚
集了一阵,很快又散了)——把裸出地面的许多石子都冲走了。
九点三十分时,奥黛塔喊道:“停下,埃蒂,停下!”
他停得太突然了,要不是她及时抓住轮椅差点就翻出去了。他
顺着她指的方向把目光朝前推去。
“对不起,”他说,“你没事吧?”
“没事。”他发现自己把她的兴奋误认为是悲伤了。她指着那边:
“朝北边看!你看见了吗?”
他用手遮着眼睛上方张望着,却没看见什么。他眯起眼睛。这
会儿他想……不,这肯定是那儿一股热气流骤然上升造成的假象。
“我看那边没什么东西,”他说着微笑一下,“也许是你心里的
愿望。”
“我想我肯定看见了!”她转过喜滋滋的笑脸,对着他,“孤零零地
矗在那儿!靠近海滩尽头的地方。”
他又举目眺望,这回使劲地眯起眼睛,挤得眼睛里都是泪水。这
会儿他倒是觉得自己看见什么了。没错,他一边想,一边微笑着,你
看见了她的愿望。
“也许吧。”这样说并不是因为他相信自己所见,而是因为她
相信。
“我们走!”
埃蒂走到轮椅后面,先是在疼痛不已的后腰上揉了一阵。她回
头看一下。
“你还在等什么?”
“你真看见那地方了,真的吗?”
“真的!”
“那好,我们走!”
埃蒂推动了轮椅。
8
半个小时后他也看见了。上帝啊,他想,她的眼睛像罗兰一样
好,也许还更好。
两人都不想停下来吃午饭,但他们真的需要吃点东西了。他
们草草吃了一顿又开路了。海浪层层卷来,埃蒂瞥向右边——西
面——波涛翻腾起落。他们还是高高地走在乱糟糟的海草和海藻
堆出的潮汐线上边,但埃蒂心想等他们抵达门那儿时,可能恰好处于
一个很不舒服的角度——一边是岸畔,另一边是绵延的山峦。他现
在就能清楚地看到那些山峦——没有宜人的景致,只有石头,上面冒
出根部虬绕的矮树,像是患上风湿的膝关节,一副步履蹒跚的样儿,
还有就是跟荆棘差不多的灌木丛。山丘并不很陡,可是对于轮椅来
说那坡度还是太大了。他也许可以把她留在路上,也许,事实上他只
能这么做,但他不喜欢把她撇在一边。
在这儿,他头一回听见昆虫的叫声。声音听起来有点像蟋蟀,
但声调更高些,没有振翅而呜的韵律——只是那种单调的像输电
线路的声音:哩咿咿咿咿咿……。也是头一回,他看见了海鸥以外
的鸟类。有些是那种大个儿的内陆猛禽,翅膀硬扎,他想那是鹰
隼。他看见那些鸟时不时地像石块下坠似的陡直俯降。他想到狩
猎。打什么呢?嗯,打些小动物吧。那也不错。
他还想到入夜以后会听到什么样的嚎叫声。
中午时分,他们能清楚地看到第三扇门了。就像另外那两扇门
一样,没有任何支撑,就这么像根柱子似的矗在那儿。
“太惊人了,”他听见她轻声轻气地说,“太惊人了。”
他一板一眼地揣摸着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这个位置标志着
北进之旅顺利结束。这扇门正好在潮汐线上边,而距此不到九码远
的地方,山丘像一只巨人之手兀然拔地而起,上面覆盖着灰绿色的灌
木丛,像是代替了汗毛。
太阳西沉之际潮水涨到了最高点;据此推断差不多已经四点钟
了——奥黛塔这样说,她说过她擅长根据Ft光判断时辰(她说这是她
的爱好),埃蒂相信她——他们到了门所在的地方。
9
他们只是朝那门看。奥黛塔坐在轮椅里,两手放在膝盖上,埃蒂
坐在海边。就像是前一天晚上他们一起看星星那样——这模样,像
是孩子们在瞧什么东西——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两种看法是不一样
的。昨晚看星星时,他们带着孩子般的欢乐。现在,他们的神情庄重
而充满困惑,好像孩子看到一个只是童话故事里才有的象征之物。
门上刻着几个字。
“什么意思呢?”奥黛塔终于发问了。
“我不知道,”埃蒂说。然而,这字迹给他带来一阵无望的寒意;
他感到好像自己的心在被什么吞噬着,就像日食似的。
“你也不知道?”她一边问,一边凑近来看他。
“不。我……”他把话咽了下去,“不。”
她久久地打量他。“把我推到它背后,麻烦你。我想要看看。我
知道你要回到他那儿去,但你可以帮我推过去吗?”
他照她说的做。
他们绕着高高矗立的门转了过去。
“等一下!”她喊,“你看见吗?”
“什么?”
“回去!看!留意看!”
这回他看到的不是他们奔它而来的那扇门了。他们转过来时,
透视的角度使得门变窄了,出现了门铰链,那上边根本没有连结任何
东西,看上去门就是那么一层……
门消失了。
从侧面看门就没有了。
他眺向海面的视觉中本该有三英寸或许是四英寸的间隔,那是
门扇的木头厚度(这是一扇特别笨重的门),但眼前视线中却没有任
何阻断。
门消失了。
它的影子在,而门却不见了。
他把轮椅摇回两英尺,这样他就正好处在门的南面,门的剖面又
出现了。
“看见了吗?”他的嗓音断断续续。
“是啊!它又在那儿了!”
他把轮椅朝前推了一步。门还在那儿。这个角度看是六英寸。
门还在。这又成了两英寸了。门还在。这样看是一英寸……随后门
就不见了。整个儿消失了。
“老天!”他悄声说,“耶稣基督。”
“它会为你打开吗?”她问,“还是为我?”
他慢慢走上前去,握住了门把手——那些字就刻在这上面。
他按顺时针方向试着扭动;然后又按逆时针方向再试。
把手转动了一点点。
“行啦。”她的声音是平静的,柔顺的。“看来是为你的。我想我
们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