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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政公却在当时一病不起?”
樫村点了个头,手遮着眼说道:
“阿枫夫人入嫁后不出两年,义政公便病倒了。虽曾自远方找来大夫,亦曾积极求神拜佛,但不论用什么法子,病情就是无法好转。阿枫夫人为此悲恸不已,感叹两人结缟时日虽短,但既已有夫妻之缘,便应毕生侍奉夫君,因此对藩主殿下的看护可谓无微不至。待病情恶化到无以复加时——阿枫夫人甚至开始亲身祈祷。”
“祈祷?这……”
这可就成了祸端了,樫村说道。
“何以成为祸端?”
“祈祷过后,义政殿下的病情果然略有起色。”
“那祈祷果真有效?”
的确有效——樫村缓缓环视着周遭垂挂的白布说道:
“那可真是一种奇妙的祈祷。正室夫人殿下实为神灵付体,是个法力无边的巫女一类传闻自此不陉而走——不仅是城中,就连城下都为此赞叹不已。”
百介曾于土佐见识过这种祈祷。
仪式本身的确是颇为怪异。
这类祈祷不仅可辟邪愈病,祭祀先祖,有时甚至可施咒取人性命。
据说这种仪式在当地颇为常见。阿枫的族人中,似乎也不乏此类称为大夫的法师。
似乎是如此,听了百介如此解释后,樱村说道:
“这东云大人亦曾提及,但此类仪式并未流传到本地来,因此大家看了纷纷直呼不可思议。
再加上藩主殿下之病情在祈祷后虽略见起色,但依然无法完全痊愈。因此经过一番研议——”
只得将虎之进从江户召了回来。
连同那几个自称四神的恶徒。
“但阿枫夫人猛烈反对量旦殿下继任藩主。至于是为了什么理由……”
可就不清楚了,樫村的视线茫然地停驻在半空中说道。
这理由其实是——
“藩主殿下蛰居部屋时代的所作所为——不知家老大人可有听闻?”
模仿那场傀儡展示所犯下的七件残虐凶杀。
虽一度为田所给逮捕,但虎之进马上给放了出来,之后就再也没能将他绳之以法,只能任由他为所欲为地四处肆虐:看来应是藩国施压,为其撑腰所致。
但樫村却摇着头回答:
“殿下在江户做过哪些事,在下真的是一无所知。虽一度听闻殿下与町奉行所有过摩擦,但据说也不过是误会一场……”
“误会?”
难道藩国真的从未施压?
“没有任何人知道藩主当时做了什么事。即使向自江户返回领内的藩士质询,也看不出彼等有任何隐瞒,想必就连派驻江户屋敷者亦是毫不知情罢。但——这也是情有可原。”
“为何是情有可原?”
樫村蹙眉回答道:
“派驻江户屋敷之藩士们,对殿下皆是多所畏惧,个个对其避之唯恐不及,故对殿下的真面目几乎是毫不知悉。景亘殿下其实——”
是个杀人凶手。
“樫村大人,藩主殿下当时……”
什么都别说,樫村制止了百介说道:
“或许其行径真的有失检点。虽然原本分隔两地,未能听闻任何风声,但在下为此也倍感心痛。只不过,其之所以为派驻江户的藩士们所畏惧,真正的理由实乃——景亘殿下似乎身怀某种慑人力量。”
“慑人力量?”
“只是由于藩主殿下从未提及,详情在下也不清楚。不过,当时就任藩主的义政公对这位弟君似乎也是疼爱有加。山冈大人,虽不知藩主殴下曾于江户做过些什么,但其未受任何制裁亦属事实,一切都‘自行悉数摆平’故此从未为家族或藩国添过任何麻烦。因此,实在找不出任何拒绝其继位的理由。”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向奉行所乃至目附、大目附施压者,究竟是何许人?
“如此说来——”
“阿枫夫人对藩主殿下继位心有不满的理由,在下亦无从得知。但见阿枫夫人人品高洁,想必其中自有道理——遗憾的是,对推举景亘殿下继位的家臣而言,推论此举必定是以占卜结果为依归。不过,此事原本就是欲反对也无从。不论推不推举景亘殿下,义政公毕竟膝下无子,除非是收个养子,否则除了召回景亘殿下继位之外,的确别无他法。未料就在这当头……”
“城下就发生了惨案?”
年轻姑娘教人给开膛剖腹。
“没错。城下接连有年轻姑娘遭到惨杀。由于北林从未发生过这等事件,导致城下大为恐慌。这些惨案其实也是——”
“这些惨案……
百介认为其实也是虎之进——亦即弹正景亘所为。
几起事件均是在四神党移居北林之后不久就发生的,类似的凶案原本都在江户发生。若推论同为四神党所犯下的,理应无误。
但樫村的回答却教人大感意外。
“有风声指称——这些姑娘遇害的惨案,实乃阿枫夫人所为。”
“什么?这未免太……”
为何——会出现这风声?
“传言指称——阿枫夫人为助义政公延命,故从城下掳来年轻姑娘,活剥其生肝,煎成药供义政公服用——简直就是子虚乌有的诽谤中伤。”
如此说来,调书上的确载有遇害者肝脏遭凶手拔除一事。
即便如此……
“此谣言实在过分,难道忘了阿枫夫人可是当时藩主之堂堂正室?分明是毫无根据——竟有人散布此等荒诞无稽的恶意中伤。”
“想必是那怪异的祈祷被当成了根据。”
“噢——”
“谣传必是指称该祈祷源自某淫祠邪软,并诿称阿枫夫人祭拜的,乃远古三谷藩藩主所信奉之邪神。”
的确曾有此传言,樫村无力地垂下双肩,语带颤抖地说道:
“但众所皆知,事实绝非如此荒唐。遗憾的是,一些无谓巧合,助长了这谣言继续流布。”
“无谓巧合?”
“首先,遇害姑娘的人数,与本地传说中杀害城主之百姓人数相同。再者,据传阿枫夫人的故乡有名日七人御前之杀人妖怪出没——这似乎是阿枫夫人入嫁本藩时,随行之小松代藩士所提及的怪谈,原本与阿枫夫人毫无关系,但却让家臣领民起了无谓联想。”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传说是会随人产生变化的。记录虽不变,记忆却可变。仅栖息于记忆中的妖怪,有时也可能随怀此记忆者迁徙,而在他处获得新生。
原本这只是个玩笑,樫村说道:
“起初大家仅是把这当个玩笑。虽然真有姑娘遇害,的确引起不小恐慌,但这么一个地处穷乡僻壤的小藩,若不找个解释来搪塞,大家岂能安心?正由于未能逮到真凶,才会有人——捏造出一个恶人,好求个心安。”
都、都得怪咱们不好——
从前都戏称她御前夫人——
如今才会招来这等天谴——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呀。”
“从前对其崇敬有加,敬称其为御前夫人的领民们,这下悉数变了个样,称其为嗜食生肝的厉鬼御前、统领七人御前的御前夫人等等。当然,无人敢在其面前如此称呼,而是仅在街头巷尾流传。后来——义政公便逝世了。”
这亦为四神党所犯下的恶行。死神弹正景亘毒杀了卧病在床的亲哥哥。
从那伙人的言谈听来,樫村理应也知道真相。
樫村眯起双眼继续说道:
“纵使已是如此,阿枫夫人对反对景亘殿下继任藩主一事,依然是一步也不愿退让。阿枫夫人的立场,也因此每况愈下。”
意指她已无法全身而退?
“阿枫夫人就这么在城内遭到孤立。在下也曾想方设法,尽力劝说,毕竟已无他法可循,但阿枫夫人对此就是坚决不愿退让。”
看来她的确贤明,看透了那死神的本性。
“但面对幕府与其他诸藩,毕竟得顾及国体,因此不出多久,大家还是决定正式推举景亘殿下继任藩主。而依然坚决反对的阿枫夫人,就这么被诬指为企图谋反——”
樫村停顿了半晌,也不知是向什么鞠了个躬,接着才又继续说道:
“就此被打入了地牢幽禁。”
“地牢?城内有地牢?”
“本藩之城曾有个骇人传说。山冈大人,城内确有据传曾幽禁过三谷藩藩王的土牢。阿枫夫人就这么被禁锢其中,在神智错乱后,方从天守投身自尽。”
“神智错乱?”
“是的,的确是神智错乱,犹记当时夫人遗骸是一丝不挂。”
“一丝不挂地——自天守……?”
“唉,还真是惨绝人寰——”
樫村以皱纹满布的手掩面说道:
“在下却什么忙也帮不上,哪配当什么城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