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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近曾以人心颓废形容此地。
但这下看来,这个藩已经俨然亡国。
雨依然下这。
别说是客栈,就连一家开着的馆子也找不着。
百介敲了敲几栋看似客栈的屋子的门,但也不见任何人应门。
这下即使身怀巨款,只怕也派不上任何用场。若找不到地方稍事歇息,就连肚子也无法填饱。在这种情况下,想找这又市已经够难了,想救出右近更几乎是不可能。不,倘若再这么下去,就连百介自己这条小命都可能不保。
镇上一片死寂。
百介怀着再如此闲晃下去,性命彷佛也将随时辰流逝而递减的惨淡心境,在细雨潇潇的死寂街头徘徊着。
真的是一个人影也见不着。
他仅能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也拐了几个毫无意义的弯。
接着在大街的正中央,抬头仰望降雨的天际。
山峦、山城、楚伐罗塞岩以及高耸的折口岳,看来均是一片漆黑。
一道电光掠过山顶,旋即传来一声雷鸣。
“终于来了——”
“噢?”
“妖魔现身的日子终于来了。”
是个人。
只见一个披着一张草席的老人,正蹲在岔路口旁一栋房舍的屋檐下。
“这、这位老先生——”
“御前夫人终于现身了。”
“什么?”
百介跑了过去,两手紧抓着老人的双肩问道:
“老、老先生方才说了什么?”
一声远雷响彻天际。
百介紧盯着老人的脸庞。
只见他两眼茫然,一脸龌龊。
一头散发也没梳成髻,整张脸上布满掺杂着白须的胡子。
老先生、老先生,百介摇了摇着看似乞丐的老人肩膀好几回。
“妖魔现身的日子指的是什么?”
“妖魔现身了,要结束了。”
“结束了——什么要结束了?”
“一切都要结束了,老人张着不剩半颗牙齿的嘴直打着寒颤。”
“老先生,这妖魔是什么身分?”
“御前,御前夫人。”
“御前夫人……?”
原来这传言不仅只在城中流传。
就连此等卑贱者都知道这个名字——代表着御前夫人不仅在城中,即使在城外也广为人们所畏惧。
可怕呀、可怕呀,老人喃喃说着,整个人缩进了草席里。百介剥开草席追问道:
“老先生,这御前夫人究竟是何许人?这传言是从何时开始流传的?”
“城下所发生的一切惨祸,均为御前夫人所下的手。真是骇人哪。”
“且慢。为何就连领民都得遭此威胁?”
这御前夫人理应为阿枫夫人——亦即前任藩主之正室。岂可能迫害一己之领民?
哎呀,老人发出一声惨叫,雨滴顺着龌龊的脸颊滑落下来。
“都、都得怪咱们不好。大伙儿从前都戏称她御前夫人,如今才会招来这等天谴。饶、饶了咱们罢,救救咱们的命呀。”
戏称她御前夫人?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那么七、七人御前——七人御前肆虐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仅牺牲七人,岂足以平息其怒?同时还有百姓挟此风声趁火打劫。不论是町民还是百姓,个个全都干过坏事,只晓得乘机为恶,从未对其心怀畏惧,再加上城中的家伙们也没祭祀过御前夫人,因此……”
如今才教御前夫人更为愤怒呀,老人高喊道。
一阵远雷响起。
“放、放开我!”
不躲起来哪行?得赶紧找个地方藏身才成,老人甩脱百介的手,抱起头来不住打着哆嗦。
“何以需要躲藏?”
“不躲起来势必难逃劫数。先前鸟居倒塌,昨日河里的鱼死亡殆尽,今天可就轮到咱们了。”
“鸟居倒塌?河里的鱼——死亡殆尽?”
“是呀,就连镇守(注36)都不再保佑咱们了。因此所有町民百姓,如今全都躲进了檀那寺或神社内,贴上护符祈祷乞饶。咱们也不想丧命呀。”
“大家全躲进了庙里或神社里?”
看来民居内果然真的没人。
“若是如此,老先生为何……?”
“我身无分文,哪买得超护符?这下得赶紧、得赶紧找个地方……”
即便想躲回家中,他也是无家可归。
啪啪,此时傅来阵阵涉水声,只见两名男子从水渠那头跑来。其中一名顶着凉席充伞、仅穿着一件禅(注37),另一名则是身披褴褛破布、看来应是个乞丐。
“喂,阿丑,原来你在这儿呀。”
老人听了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大家都到桥下去了。别担心,咱们已经安全了,安心罢。瞧瞧那位修行者给了咱们什么。”
看似乞丐的男子从怀中掏出一纸护符,在老人眼前摊了开来。
“这、这护符是……?”
“这是保平安的陀罗尼符。那位修行者将护符也分给了咱们,并说只要把这藏在怀中祈祷便可。来罢阿丑,这张是给你的。”
噢,老人高声感叹道,连忙夺下护符,虔敬地塞进了怀里。谢谢老天爷、谢谢老天爷,只见他低头合掌,感谢上苍。
“那位修行者不收分文,还真是慈悲为怀呀。”
“还提醒咱们今儿个是个雨天哩。”
“雨、雨天会发生什么事儿?”
听到百介这么一问,身穿禅的男子一脸讶异地转过头来问道:
“你是什么人?”
“小,小弟是个旅人。”
“旅人?看来你可是碰上灾难了,偏偏挑上这种日子到这儿来,可是你的不幸呀。阿寅,你说是不是?”
是呀,看似乞丐的男子边搀扶着老人起身,边应和道:
“可怕的灾厄逢雨将从天而降。是罢,亥之?”
“是呀,除了注定将国破家亡,说不定还会发生更骇人的灾祸——不过,只要依照那位法师的指示,便能安然无恙了。”
“法师?可就是那位修行者?”
——修行者。
“说来还真是吓人,这位修行者可是法力无边呀,所预言的事儿全都教他给说中了。阿寅,你说是不是?”
“没错。他曾预言城下将发生些什么灾厄,全都一一应验了。”
——听来似乎就是又市。
“若想保住性命,最好尽快找到他求个保佑罢。”
“快去罢。”
“这、这位修行者人在何处?”
“在桥下将护符派给咱们后,又摇着钤四处找还没拿到护符的人去了。能获得他的保佑,真是三生有幸呀。”
这下似乎是朝武家屋敷那头去了,半裸的男子说道:
“今日想必就连武士们也纷纷贴上护符躲在家中。如今全城下还不信那位修行者的,大概仅剩藩主殿下一人了罢。”
——这铁定是又市。
上武家屋敷去了是罢?百介稍事确认,便告辞上路。
事态的发展常超乎百介的预料。总而言之,这下非得赶紧见到又市不可。
雨依旧下个不停。
走过不见人影的大街,终于来到了武家屋敷町。
倘若碰上太阳下山,可就万事休矣。
毕竟身上没一盏灯笼,天色暗了将伸手不见五指。
武家屋敷町同样是一片静寂。
不过,稍稍可以感觉到屋内似乎有人。看来那看似乞丐的男子说的没错,武士们似乎都藏身家中,力求回避这场劫难。
家家户户的门前和玄关,都贴有那教人眼熟的护符。
稍早没能仔细瞧瞧,这下百介才确认这些的确是又市常沿路派发的辟邪护符。
看来又市已有所行动。看到这护符贴满每一户人家的所有门窗,教人对又市的高明手腕还真是由衷佩服。说服学识匮乏的百姓或许容易,但就连武士们都让他给——
——不对。
这回可是武士先被说服的。
御前夫人亡魂现身的风声先是起于此地的武家屋敷,稍后又传进城内,最后才在领民之间散播开来。
百介四处搜寻又市的身影。
夜色缓缓降临。
每一栋屋子上……
都贴满了辟邪的护符。
有些贴了两、三张,有些则贴了更多。
从稍早那乞丐的话里不难听出,领民们对又市似乎极为信赖。
走到最大一栋宅邸前时,百介停下了脚步。
——这屋子没贴护符。
就连一张也没贴。门牌上的姓氏写着……
——樫村。
樫村兵卫?
这栋就是那家老的宅邸?
宅邸的大门敞开着。不仅外头没人守卫,就连个小厮的影子都见不着。
百介像是被什么给吸引似的,恍恍惚惚地走进了大门里。
雨势愈来愈大。虽然百介早已是浑身湿透,但仍觉得不想再被淋得更湿。他先是为了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