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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老夫真的不知道,“文作回答:
“而且,老夫也不知为何如今有人造谣指称川久保那伙人为盗贼。若你们真的这么想弄清楚,为何不亲自去问他们?”
“亲自去问?”
“见得着他们么?”
右近不禁拉正了衣襟:
“真的见得这川久保那伙人么?”
“去的话就见得着呀,只是没人知道他们人在哪儿就是了。路是难找了点儿,不过他们又不是野熊,不至于把人的脑袋瓜给咬掉。”
“不过,他们不是守着什么秘密?”
“不得让外人知道的事,他们当然是不会说。但也不至于一遇上他们就得死就是了。”
七人御前是——一遇上就得死。
“去吧——“阿银说道。
“噢?”
“大爷非去不可吧,这可攸关大爷的宦途呀。”
“没错,在下非前去确认不可。”
“也让我一道去罢。”
阿银说道。
“一道去?但阿银小姐……”
“先生,我可是为了此事才到这儿来的。”
“什么?”
这句话教百介打从心底大吃一惊。
“是呀,”阿银说道:
“右近大爷,‘偶然’这回事有时还真是吓人哪。其实我就是为了上土佐找川久保那伙人,才刻意随这位先生到四国来的。方才听到大爷提起这个名字时,就连老娘我都吃了一惊呢!”
的确,阿银曾表示要上土佐办点事儿,但是——
“阿银小姐——为何要找川久保那伙人?”
他们非但是平家余党,而且不惜为了名节遗世孤立,还真是货真价实的落人。
阿银把玩这自己的鬓角思索了半晌,最后才露出一副下定决心的表情,转头向百介问道——
“先生也知道吧?”
“那个在我流落街头时收留了我,把我养大的恩人。”
“阿银小姐指的可是小右卫门先生?”
“没错,御灯小右卫门——”
这名字百介的确听说过。
不过,百介并非直接从阿银口中得知这个名字,而是不时听到又市在无意间脱口说出的。由此看来,他应该不是个平凡的角色,必定和又市或阿银一样,是个在超乎百介所能想像的世界——亦即阴影中的世界里生息的人物。
同为又市同伙的事触治平也曾告诉过百介,据说——这小右卫门,在那世界里可是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人物,每个小角色光是听到他的名字就为之颤抖。也听说他数年前突然从江户销声匿迹,如今定居于北林藩,也就是右近的雇主的领地内某处。
“这小右卫门这实教人难以捉摸。即使他视同己出地把我当女儿养大,我也猜不透他究竟是什么身分、净在想些什么?”
这番独白听来完全不像出自阿银口中的话,教百介不由得感到一阵惊讶。
“小右卫门表面上是个傀儡师。但他的出身是众说纷纭,有人说他
曾是个武士、也有人传言他曾为木地师、甚至花火师,但实情至今无人知晓,骨子里也并非盗匪或流氓,但在江户的黑暗世界却能叱吒天下,而且还在八年前突然销声匿迹——”
阿银垂下目光继续说道:
“表面上,许多人推测他之所以这么做,乃是为了躲避官府找碴,但这绝不可能是理由。”
“官府找碴?”
“是的。八年前他受人之托雕制的残酷傀儡(注31)在两国大受欢迎,这些傀儡,想必先生也曾听说过吧——生地狱傀儡刀伤。”
“噢——”
百介也曾去见识过这场傀儡展示。
这些傀儡的手艺还真是巧夺天工,教人难以相信是这世上的人做出来的。
那是一场以几可乱真的精巧傀儡重现戏剧或读本(注32)中的知名杀戮场面的展示,其实旨趣还颇惹人争议。
“原来那些残酷的傀儡——就是出自小右卫门先生之手呀。的确,这些傀儡造型残酷至极,再加上实在是几可乱真,为此遭到官府以破坏公序良俗为由,勒令举办者生意规模减半,傀儡师则须双手加铐十日。”
“没错。坊间都认为他就是为了躲避这刑罚而销声匿迹的。但这并不足以构成逃亡的理由吧。因此……”
这的确不成理由。
只要忍耐个十天不就没事了?
“他隐遁的理由至今仍不明。不过有件事我倒是知道,那就是小右卫门乃土佐出身,而且他的本名就叫——”
百介刻意望向屋外。
总觉得阿银接下来似乎要说出一个不祥答案。
雨依然下个不停。
“川久保小右卫门。”
阿银说道。
“川、川久保?”
“噢,”右近若有所思地应和了一声。
原来是这么回事。因此阿银她……
——才要上土佐一趟。
“因此阿银小姐才要……”
“不对不对,先生——”阿银回答道:
“我可没把小右卫门当亲爹。他对我虽有恩,情倒是没有。不过,我实在是气不过。”
“气不过?”
“因为他也没来向我说一声就销声匿迹了。虽不知他究竟碰上了什么事,但至少也该给我个交代再走罢,哪有就这么不告而别的道理?即使是我,临别前至少也会知会一声,倒是不知为了什么,小右卫门在隐遁之前好几年,就曾向小股潜那家伙透露过自己终将离去。”
自己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阿银的事就拜托他了——据说小右卫门曾如此托付又市。
而且,也不知是本人曾告知,还是他自己查出来的,又市也知道小右卫门在哪儿栖身。不过看来,阿银却不知道小右卫门的居处。
“实在是气不过呀——”阿银说道。
“这种家伙若是死了倒也干脆。但小右卫门隐遁乡间后,还在鬼鬼祟祟地不知做些什么。要躲也不躲得干脆些,三不五时却还在我们面前露脸……”
今年初夏。
又市一行人之所以到尾张设局,追本溯源也是为了小右卫门的一番话。
“先生可记得——”
阿银抬起原本低垂的目光说道:
“我上回烧毁的那具傀儡?”
就是在尾张设局时那具酷似年轻姑娘的傀儡。
“那亦是小右卫门所雕制的。其实我手头的傀儡——不论是唐子还是山姥(注33),皆出自小右卫门之手。”
原来如此。
百介从没见识过阿银献艺。
但倒是偶尔看过她的傀儡。
记得这些傀儡个个精巧得教人赞叹。
“我也曾向淡路的市村大夫买过一具净琉璃傀儡,但用起来就是不顺手。因此才想到应该找小右卫门那家伙雕制一具。只是——”
“但要去见他,总得先给他点颜色瞧瞧吧,”阿银说道。
“给他点颜色瞧瞧?”
“老娘在道上可也是有头有脸的,总不能狼狈地出现在他面前,对他说‘苦思多年,这下终于找到你了’什么的吧。因此在见到小右卫门之前,必须先逮住他的狐狸尾巴才行!”
“狐狸尾巴?”
“先生,小右卫门这家伙想必是打算下什么险棋吧。”
“下险棋?”
“没错,而且还是非常艇而走险的棋。想必就是因为如此,那家伙当年才会瞒着我隐遁的吧。只因他担心我若是知情,必定也会出手,届时恐怕要碍了他的事。”
阿银皱起细致的双眉说道。
“可是阿银小姐,即使真是如此,也不过代表他不想连累你——不是么?”
“这哪有什么两样?”阿银说道。
“到头来还不都代表他没把我给放在眼里?因此我才——”
“大爷——”阿银转头看向右近。
右近只是默默不语。
百介则是一脸迷惑。
最后右近终于面色凝重地开口说道:
“在下对阿银小姐的身世一无所知,因此难以详细判断——不过对小姐与这件事的缘由已略有了解。不过,此行毕竟颇有风险……”
“这位老爷不都说不会有事了吗?”
“不,即便与川久保一族见面本身不会有危险,但似乎有一伙凶神恶煞正极力阻止任何人打听川久保村之事。而且,两位都曾遭蒙这群刺客袭击,若欲深入探究,实在是过于危险。”
“那伙人究竟是谁?”
“这在下也不知道。”语毕,右近转头望向关闭的板窗。
雨仍在下着。
钤。
这下似乎传来一声微弱的铃声,百介不禁凝神聆听了起来。
但除了雨声,什么都没听见。
“正如同你们武家……”
阿银说道:
“正如同你们武家有武士的矜持,咱们这种恶棍可也是有所坚持的。”
铃。
右近定睛凝视着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