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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听闻此等落人藏身山中,以咒术祈求源氏一族能死于横祸。因此,姑且不论是否真有妖术诅咒或恶鬼肆虐等不可思议之怪象,此类信仰在当地似乎依然残存,亦有人尚在授徒传存。”
这应该是事实吧。
因此那狸妖作祟的局方能生效。
“只是在下认为,若行踪不明的侧室母子试图找这些人求助,看来还是该追本溯源地找出这妖术的起源。”
“那么——”
“大爷可有找着?”阿银问道。
“没有,不过倒是探听到了些许关于这群人的传闻。”
“就是袭击咱们的那群人?”
“是的。不过稍微查查,对方就有了反应。因此,看来这些人与此事的确是有些关连。”
“是些什么人?”
“土佐的川久保一族。”
“川久保——?”
阿银露出了一个诧异的表情。
这表情教百介感觉似曾相识。
记得是一年前的事了。
在与阿银的出身息息相关的那件事开始头一天,于仕置场那颗狱门首级前,阿银也曾有过同样的表情。
在下也只打听到这么个名字,右近说道:
“似乎是一些栖息于阿波与土佐国境之剑山一带者。由于该地与前小松代藩比邻,想必是错不了。不过毕竟纯属传闻,有人指其为乡士、木地师(注25),亦有人称其为猎师,更有人称其乃操船沿物部川航行至土佐湾劫掠之海盗,其真实样貌实难掌握。也不知大家是出于畏惧而隐瞒或者真不知情,只是当在下四处打听时……”
“还是让人给盯上了?”
“是的,让他们给盯上了。”
“原来如此,意思是这伙人绝非普通山贼?”
“看来的确如此。而且这回还袭击了两位,想必绝非泛泛之辈。倒是那伙人在袭击两位时,是否曾说了些什么?”
——任何打听我等、惹上我等的都得死。
——这是咱们祖先传下来的规炬。
那群人曾这么说过。
规矩——右近纳闷地歪着脑袋复诵道。
“看来,这伙人果然有着什么秘密。”
百介偷偷瞄了阿银一眼。
在被烟熏得一片焦黑的堂内,她那身草色的半缠、以及雪白的肤色显得是格外亮眼,看来活像个活生生的人偶。
——这婆娘的长相。
——和阿枫夫人像极了。
“对了,他们还提到了阿枫夫人。”
“阿枫……?”
“是的,记得当时也听到了这个名字。”
“他们说阿枫公主怎么了?”
“没说什么。只是,在见到阿银小姐的长相时……”
百介窥探这阿银的表情说道:
“曾脱口说出阿枫这名字。”
“什么?”
右近开始端详起阿银的脸孔。
原本他一直避免直视阿银,或许是担心直盯着一个女人的脸瞧乃失礼之举。这种心态百介也颇能理解。
“难不成阿银小姐的相貌与阿枫公主十分神似?”
看来似乎就是这么回事。
阿银一句话也没说。
按常理,她理应会回一句少开这种玩笑还是什么的。
这下百介开始感到不安了。
“噢,虽不知阿银小姐与阿枫公主是否神似,不过,看来那伙人——也就是川久保之民与小松代藩的确是有着什么牵连,而且在废藩后的今日亦如是。”
“看来——她或许还活着呢。”
望向一旁的阿银说道。
“的确不无可能,那么……”
“阿枫公主的弟弟也还——”
右近使劲点了个头说道:
“看来可能也尚在人世。”
“这下大爷可有什么打算?”
“既然知道了这些事,这会儿在下非得前往土佐一趟不可。不论这伙人与北林所发生的怪事是否有关,在下毕竟奉了确认实情之命——”
右近话及至此,突然有人打开了地藏堂的门。
'三'
来者是个看不出有多大年纪的男人。
看起来是上了年纪,但似乎又没这么老。他撑着一支破伞,一身褴褛的务农装束,上头还披这一件白色的长羽织。
这男人以出入意料的尖锐嗓音说道:
“各位切莫慌张。老夫名曰文作,负责打理这座地藏堂。只是看到一大早就下起滂沱大雨,过来看看堂内是否漏雨罢了。”
“如此叨扰真是抱歉之至,”右近起身致歉道。“无须如此多礼,”文作回答道:
“这种事有什么好道歉的?既然遇上大雨,本来就该找个地方避雨,地藏大人哪可能为了这种事生气?只是——”
“还真是吓了老夫一跳呀,”文作说道。
“还以为会不会是断首马又来了呢。”
“断……断首马?”
百介不由得探出身子问道:
“请问那是什么?”
“噢,那是个从阿赞(注26)一带的山上下来的妖怪。这一带有所谓的七天神七地藏,也就是有七座天神庙、七间地藏堂。这断首马会发出铃声,带着叫做七人童子的妖怪往返于七天神庙与七地藏堂之间。”
“带着七人童子……?”
“它的声音老夫也曾听见过,就是铃声。”
“噢。”
“这件事也没什么好提的,”文作说道:
“倒是各位窝在这儿可是要受风寒的,待雨歇了,要不要到老夫家里坐坐?虽然也没多舒服,至少取个暖不成问题。”
“感谢大爷的盛情邀请——”
右近望向百介,百介又看向阿银。
只见阿银以那对眼角微微泛红的杏眼看向文作,这时他只手摆出一个仿佛捆住了什么的姿势,接着又挥了挥手说道:
“它的声音就像这样……”
文作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说道:
“钤、钤的响个不停,而不是通常的马嘶声,听起来还真是教人悲伤呀,钤、钤,这可吓人了,断首马毕竟是个妖怪嘛。”
“的确是颇吓人的,”阿银说道。
“各位待在这座堂里,它可是会找上门的。”
哼,阿银笑着说道:
“倒是……想必你听到咱们说些什么了吧?”
“什么!”
右近跪坐起身子喊道。
“看来大爷没看穿这回的把戏呢。瞧瞧这老头的衣服,想必已在屋外待了半晌。若是刚刚才徒步抵达,哪可能淋得这么湿?”
呵呵呵,文作高声笑道:
“的确是听到了。原本还以为只是几个男女私通密会,没想到是几个淋得浑身湿透进来避雨的。不过老夫也没听到几句就是了,毕竟雨下得这么大。不过最后几句倒是真的听见了。各位可是惹上了川久保那伙人?”
铿,右近一把握住了刀柄。
“住手!”
阿银制止道:
“大爷,没必要做无谓的杀生。”
“是呀,杀了老夫也没什么用。反正老夫这条命也值不了几个子儿。斩杀这么一个糟老头,大概连血都流不了多少。所以别再一脸凶神恶煞的,此刻还是保命要紧。那伙人不仅消息灵通,动作也快得很哩。”
“你、你知道那伙人的身分?”
“当然知道,老夫原本也是从土佐逃到这儿来的。要上寒舍就得趁早,否则老夫这身老骨头,可受不了在这儿给雨淋到浑身发冷。老夫若知道些什么,保证都将坦承告知——”
语毕,文作再度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文作的住处十分简陋。
与其说是栋房子,充其量只能算是一栋小屋,只此地藏堂要来得宽敞些许。屋内除了板间铺有一张草席,可说是家徒四壁,看来更是显得寒酸。再加上随处都有漏雨,若只看天花板,那座地藏堂或许都要比这儿来得强。
不过和地藏堂相较,这儿至少有板门和板窗,屋内正中央还有座炕炉,里头的木炭烧得红通通的,的确颇为暖和。
“老夫昔日曾于土佐的韭生一带一座小庄园当过庄稼汉。但碍于天性慵懒不爱干活,才逃到这地方来的。有段日子也曾在山中随——些山师——也就是樵夫讨过生活,但也是干不了多久,因此就迁到阿波来了。”
“到这儿来之后也没干什么活,”文作说道。
“韭生是在哪一带?”
“噢、从阿波这头一直朝南走,不是有座剑山么?就在翻过那座山的土佐那头。”
“那,那儿岂不是……?”
“没错,曾收留过老夫的山师,正是川久保那伙人。”
此话可当真——右近问道,接着又将探出的头转向百介。
“山冈大人……”
难不成这纯属偶然?抑或是上苍的巧妙安排?右近语带兴奋地说道:
“果真是船到桥头自然直呀!”
这绝不是上苍的巧妙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