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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谋——?”
“是的,不过是个计谋。此一利用落魄弱者的把柄,随心所欲地操控其为恶的‘计谋’——就叫做稻荷坂祗右卫门。在背后玩弄此一计谋的,是个如假包换的大恶棍。”
“可就是那个町方役人?”
又市深深点了个头,接着便闭上了双眼,低声补上一句:
而且,还是个聪明绝顶的恶棍。
“不、不过,又市先生。祗右卫门死于狱门后,这计谋理应无法继续施展才是。但是为何还能——?”
“按常理本应就此结束才是。不过这家伙实非常人,而是个极度执着于为恶的无赖。一旦尝过甜头,这终生难忘的滋味,教他不愿就此收起为恶的执着。”
不愿就此收起为恶的执着——这岂不真成了狐者异?
又市睁开双眼,抬起头来说道:
“当时——也就是祗右卫门死于极刑时,其名在骗徒、江湖郎中等只能潜伏于阴暗角落的恶棍之间,可说是无人不知。这家伙二也就是那町方役人,便巧妙地利用了此种心理。”
“利用——请问还能如何利用?祗右卫门大爷都已不在人世了。”
“当然有法子。譬如,这类人等哪天突然收到署名祗右卫门者寄来的书信。收到一个早已死于狱门者寄来的信,已经够教人惊讶,但信里还这么写着:老子对你的秘密知之甚详,倘若不乖乖听老子的话,会发生些什么事,想必你自个儿心里有数。”
“这——岂不是和他原本要的伎俩完全雷同?”
“是的,完全雷同。这家伙虽无法再‘冒充生前的祗右卫门’,但还是继续利用其名义,设下如此巧妙的局。”
设局——
“先生言下之意,是如今‘根本没有’祗右卫门这个人——?”
“是的。世上哪可能有此等妖怪?先生,这不过是个巧妙利用奇闻传说,设得细腻至极的局。”
“这、这种计谋岂有可能得逞?”
“当然有可能。曾遭胁迫者一旦收到此种恐吓,个个都是战栗不已。不论恐吓者为何许人,甚至根本只是个冒名的幌子,对自己的威胁迫害依然不减。传闻便如此愈滚愈大,祗右卫门也在传闻中活了过来。先生应该也知道,人是杀得死,但‘计谋可是杀不死’的——”
“噢。”
祗右卫门不是个人,要杀也无从——原来是这个意思。
“即使如此,十年前小的曾受人之托与某人联手,密谋捣毁此一恶毒计谋。遗憾的是此事难成,原因是——连对方的长相都无从知悉。”
“长相——?”
“设下祗右卫门这个局的家伙,也就是手刃阿银生母、将祗右卫门送上狱门的家伙究竟是何许人,生得什么模样完全无从查起。”
“不就是个常出入公事宿的町方役人?”
“符合此一条件者就有好几个。”
“就连又市先生也无法过滤出这号人物?”
是的,又市回答道:
“因此,到头来仍是以失败告终。”
“以失败告终?”
“对手是个擅长操弄传闻的家伙,打听消息的管道自然是庞大灵通,坊间各类传闻,很快就会为其所知悉,因此这行动根本是敌暗我明。对手一发现咱们并非省油的灯,旋即祭出一个‘活生生的祗右卫门’,并安排奉行所捕而诛之。如此一来,咱们也就无计可施。”
“不过,被捕的不过是个冒牌货不是?”
“这就是症结所在。先生,被捕的并不是冒牌货。稍早也曾提及,祗右卫门这号人物根本不存在,因此也无任何真假可言。被捕的不过是个在祗右街门这个计谋中,扮演祗右卫门本人的小角色,真实身分根本无人知晓,但对大家而言——他就是如假包换的祗右卫门。”
即使在找来证人求证时,个个都坚称其乃祗右卫门无误——田所曾如此说过。
“这可真是个高招。”
“此话怎说?”
“此举让许多人相信,稻荷坂祗右卫门果真还活在人世。哪管他是死而复生,还是只是个替死鬼,只右卫门毕竟是真有其人——这简直是个高明的宣传。接下来,被捕的家伙死于狱门,事后又——”
“一再卷土重来——”
“是的。这情况让人更感恐惧。以超乎自然常理之事束缚人,要比以暴力束缚人更为有效。因此,祗右卫门就这么成了一个有手有脚、有名有姓、有来历出身、还广具影响力的狠角色,只是并不存在于人世——”
这不就让他成了个活生生的妖怪?又市说道。
“因此,小的只得从这对付祗右卫门的行动中抽身。毕竟在知道设下这局的幕后黑手长得是什么模样前,不管做什么都只会落入对方的圈套。”
“完全无计可施?”
“法子倒是有一个。”
“请问这法子是——?”
这下,又市看向阿银。
“噢,原来如此。阿银小姐她……”
曾“见过”这家伙的真面目。
“是的。我曾看到过这弑母仇人的长相,而且终生难忘——”
阿银说完,茫然地眼望前方。
“由于过世的祖父母曾再三告诫,说出来恐怕要丢了性命,因此这丫头一直守口如瓶。真正的凶手是个当差的,被冠上凶手罪名的非人,实为自己的生父——这种事,即使把嘴割开都说不出口罢?”
想必是如此。
虽然听来教人神伤,但事情难道无法解决?
不过——难道……
“且慢,如此说来……”
又市面露微笑说道:
“后来——只得放任祗右卫门继续为恶。在这十年间,这家伙虽然恶事干尽,却始终没人敢与其对抗。不过,这祗右卫门却在十年后突如其来地遭到逮捕,情况看来颇为可疑。阿银认为,或许是这冒用祗右卫门名义设局的家伙,有了什么闪失而遭官府绳之以法——”
“因此我曾前往官府指认。不过,长得果然不一样。那人长相与我爹仅有几分相似,而和杀了我娘的町方役人长得也不甚相像。”
还要再活过来一次么——
还要以祗右卫门为牺牲品,好继续温存这个局,准备干第三次恶事么——原来阿银那句话是这个意思。
“小的认为——当时或许是这扮演祗右卫门的家伙突然有了什么不满,或者是厌倦了,才遭到这等处置罢。不过这家伙并不是个冒牌货,被人当了十年本尊,这下总不能说换就换罢。”
对世间而言,这家伙就是祗右卫门的本尊。突然换张面孔,岂不是要闹出问题?
要换张脸,唯一的法子就是把脑袋砍掉——又市说道。
原来如此,只要把人逮来杀掉就成了。接下来仅需再立一个本尊,便能把这局给维持下去。
“因此才——刻意安排此人就逮?”
“是的。正是为了如此才逮了他。”
“噢!”
这下百介终于开始逐步掌握到真相了。
“那、那么,当时在仕置场内,阿银小姐她——”
阿银缓缓点了个头。
“我的确看到了那家伙。在仕置场内,我果真看到了那张教我永生难忘的——那可恨仇人的脸孔。”
吟味方笔头与力笹森新藏——
“是认出了——那颗痣么?”
“是呀——”阿银回答。
“他那张脸我永远忘不了,他就是当年割断了我娘咽喉的那个小捕快。”
“但是,一个与力竟然——”
“没错——当时他不过是个赦帐方撰要方(注56)的低阶同心,后来才成为统帅吟味方的与力。任谁都猜不到恶事就是他干的。那家伙将阿银的爹送上狱门后,用钱买了个正好有职缺的与力头衔,后来还随入赘改了姓氏。”
是个深思熟虑的家伙——又市说道。
“阿银这丫头原本打算只身寻仇。但即使表面上再风光,这家伙毕竟是只无恶不作的老狐狸,而且公然与北町的与力大爷作对,绝无可能全身而退,甚至极可能遭对手反噬。因此——”
阿银将视线往下移。
又市则抬起头来仰望百介。
“若是先生当时没巧遇阿银,并将此事告知小的,小的绝对会晚了一步。若是让那家伙的局抢先一步复活,咱们可又要无计可施了。如此一来,不论采取什么行动,都只会教对手抢先一步。因此,这回真得感谢先生,让咱们得以先发制人。”
“那么——为何事后风声又会再起?”
“一切风声都是小的散布的。这下子笹森可发慌了,怀疑有人模仿了他的计谋。在这种对决里,先乱了阵脚的就是输家。到头来那家伙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试图证明自己才是真正的祗右卫门。”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