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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答应,很静,好像所有的东西都屏住了呼吸。
冰冰咽了口唾沫,缓缓地往前走。她先推开了东边的那间房。里面有几个简易的巨大木架,上面摆着各式各样的石膏塑像,旁边还堆着很多画框。而墙上,一看便知原是挂着画的,现在却摘得空空的,只剩下一根根垂吊的麻绳和一点点生锈的钉头,有蜘蛛顺势在上面结了网。
趁着微弱的光线,她看到角落里有张桌子,上面放着很多书,摆得整整齐齐。她走过去一本本翻着,只熟悉但丁、伦勃朗、拉辛、丹纳的名字,其他都是些对她来说陌生的艺术理论和大师的画册。她想找找日记本或者照片什么的,可翻了半天没见姜兰任何个人记录。
有一本书摊开在桌上,上面有层薄薄的灰尘,书名是《沉默的声音》,作者是很长的外国人名字。她正要翻看那书时,却发现旁边有一张熟悉的名片,竟是张群的。张群也曾给过她。这名片不只一张,桌子角落还放着一大叠,地下也撒了几张。这么说,张群也来过这里?
——即使给人名片,也是一张,不会那么多张;还有地上撒落的名片……只能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张群慌乱中掉的,她受到了冲击。
——看来,姜兰就在这里。我一定要找到她。
她很快在屋里找了一遍,判断姜兰不在这个房间。随后,她果断地从东边房走出来,走到西边的房间。这间房窗帘没拉开,屋里黑洞洞的,他恍惚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人,便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是你吗? ——”她声音颤抖地问,小心向前移动着脚步。
黑暗中不见动静,但床上那灰蒙蒙辨不清什么颜色的被单下鼓鼓的,像女人侧躺时微微隆起的身体。她又缓缓地跨了一小步。
这时,那被单“唰”地掀起,从里面窜出什么东西,一下子跳到她的面前,“汪汪”大叫,她吓得大惊失色,一转身摔倒在地上。
是狗,一条又高又瘦的大狼狗,在她面前跳着,脚趴着地,伸头向前,龇牙咧嘴,“汪汪汪”威慑地嚎叫,响声如雷,震得屋顶往下掉土。
她连滚带爬地往外跑,那条狗在后面追着。她两脚不听使唤似的,一连摔倒了两次,冲到院子里,将画架也绊倒了。跑到大门口,差一点没把站在那儿的老汉撞翻。那条狗没追出门,在屋子里不停地叫着。她靠着门框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像是要蹦出来似的疼痛。
那老汉说:“主人不在了,她那狗却不离开,经常听到它叫,谁也进不了这屋。都没见过那狗出门,也不知道它咋活命的。咱走吧? ,,
冰冰没有走,她又进到院子里,把刚才绊倒的画架扶起来,立到原来的位置,把画笔、画刀什么的都按原状摆好,然后才走出了门。
那老汉又说:“你说你是她的学生,有些话给你说说也无妨……村里有人说她没有死,没有被枪毙,可能从监狱里逃出去了……当官的不好交代,找个替身枪毙算了。她还活着,根本没死,躲起来了。”
冰冰很吃惊,问:“怎么会这样说呢? 有什么证据吗? ”
老汉说:“只是个别人说的呗——有人在其他地方、其他城市里看到过她,是个到处跑生意的人看到的,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另外,村里还有个叫史伍的酒鬼说,有天他喝醉了半夜三更才回家,走到这房子跟前见亮着灯,就扒着门缝往里看,看到了那个女画家。她坐在院里篷子下,看着她的狗趴在跟前,吃着她带回来的东西。你说那狗吃的啥? 都是成嘟噜血淋淋的内脏,不知道是人的还是动物的。史伍第二天见人就说,可大家谁也不相信。那事过去的第三天晚上,史伍又喝醉掉到水沟里淹死了。他讲的那些事是亲眼所见,还是信口胡诌的,再也没人能说得清了。”
他们俩人边说边走时,冰冰一抬头,竞越过房顶看到几十米外的一棵树上爬着一个小孩。那棵树长在离这儿最近的邻居家院里。那小孩大概六、七岁,光着小膀子,只穿半截短裤,瞪着大眼猴似的眼睛朝这边院子里瞅。冰冰想,他到底在看什么呢?
冰冰朝那小孩招了招手,喊道:“嗨,下来咱们说说话好吗? ”
那老汉说:“他是个傻子,木匠老古家的小儿子,从小到大不会说话。”
冰冰想,有时越是傻傻的孩子,越古怪精灵。兴许他看到什么了。
这样想着,她再次抬头看时,却不见那小孩了。他已经从树上下来,不知躲到什么地方了。她跑过去找了半天,也不见小孩的踪影。
“张群吗? 我是吴冰冰。我有事想和你见一面,有时间吗? ”
“有时间,有时间。”张群在电话那头说,“真巧呀,我两小时之前刚下飞机,从四川回来,刚洗过。你说在哪儿见吧? ”
吴冰冰随即说了个地方。半小时后张群就赶过来了。
俩人坐定后,吴冰冰倒不知该怎么说了。还是张群快言快语,先讲起自己来。当冰冰听张群说去四川是为姜兰事时,感到出乎意料的惊讶。
张群说:“你不记得上次我跟你说过了,我对姜兰很感兴趣,除了案件本身外,我还搜集了很多她在绘画方面的情况,我想写一写她,跟新闻没关系,我想用文学的笔法写,主要是写她这个人,写她的命运。”
“那就是写她的经历了。你是想把她写成小说吗? ”
“也不一定,也许是纪实文学吧。反正,我觉得她这个人物特神秘,有内容写。作为女性,她在绘画方面能做出那么大的成绩,绘画水平技巧能得到那么多专家和同事的肯定,就很了不起。她为什么会杀人? 又为什么在审讯时两次自杀? 这好像都不是简单的问题,这里面兴许有着旁人所不知道的秘密。所以,我就想追寻着想弄清这些疑问。”
“她的身世始终不清,到底是哪里人? 家在哪里? ”
“对,这也正是我想弄明白的。公安局只查清她是4 年前从葡萄牙回国,再以前的事无法查证。正像你说的,她到底是哪里人? 父母现在在哪里? 她的童年、少年以及回国之前青年时期在哪儿度过的? 这些都不清楚。司法机关办案可以就事论事,人一杀,登个公告了事,管她父母在哪儿。我不行,总觉得应该做些什么,我一定要弄清这些,整体把握才能下笔。”
“那你怎么会去四川调查? 怀疑她是四川人吗? ”
“是的。”张群摘下眼镜,用纸巾边擦拭边说,“这是当记者这么多年仅有的一点本领,学会怎么样搜集信息,怎么样分析判断——我调查了好多人,姜兰过去的同事,跟她打过交道的人,还有住在她附近的村民……普遍反映姜兰的普通话特别好,音色很纯正,没有外国人说中文时那种很重的卷舌音。我就想,如果姜兰是4 年前才回国的,那么她出生后前31年都生活在国外,她不可能说话时没有丝毫的洋人痕迹。除非有两种可能:一是她跟父母在华人区里长大,说中文,她父母的国语特别好,所以她讲得好——这种可能性有,但也难以克服语言环境影响,尤其是在葡萄牙这样一个华人很少的国家里;二是她在国内生活,形成了较好的普通话,长大后才出国的,在国外生活时间很短,所以回来没有外国口音。围绕着这两点推论,我就进行了调查,果然有所发现。”
“你找到线索了? 是不是找到她的父母了? ”
“我是想找她的父母。我调动所有的关系,向出入境管理部门调查,将姜兰回国之前所有移居葡萄牙的人都查了一遍。当时的政治气候,以及中国跟葡国的关系,移民人数屈指可数,找不到可能是姜兰父母的人。无论男女,连一个姓姜的都没有。后来我又想,既然姜兰不可能从小生活在国外,那么她也许压根是在国内生活,是改革开放,后刚出国,在国外一段时间,又于4 年前回来……这就是我说的第二种可能。如果是这样的话,在早些年来的出境登记里一定有姜兰的记录。”
张群停顿一下,喝了口水,继续说:“这样,我又查遍她回国之前的出境登记,很遗憾,没有发现姜兰这个名字……正在我失望决定放弃的时候,却偶然翻到了一张表,那上面的照片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是一张1994年9 月的出境登记表,表上的名字是黄青,籍贯是四川省巫山县石碑乡,毕业学校是西都美术学院,出境理由是赴澳门参观、交流。可那照片上的女子,我看有点像姜兰。仔细看,越看越像姜兰。“
冰冰听愣了,她不由叫起来:“黄青? 你说这个黄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