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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最初的单枪匹马到现在拥有近20名调查人员的调查公司,八年来,柯明和他的“柯尔”走过一条颇不寻常的路。但是,困难他并不怕,也早在他预料之中;让他郁闷的是,公司所接的委托调查,大部分都跟婚外情有关,再者就是债务纠纷,能让他发挥自己侦查特长的案子廖廖无几,涉及刑事的案子,公安一介入,他就得知趣地退出。在行内,他甚至有了“二奶杀手”的外号,不过,这外号,跟濮存昕“师奶杀手”那个外号可截然相反。
绝大部分的婚外情调查案子,当委托人拿到对方不忠的证据后,都以此为要挟,在离婚时获得最大可能的权益;当然,也有报复打人、敲诈勒索的违法行为发生。这些,柯明都认为,他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调查取证,心安理得地拿委托人的酬金,至于委托人事后的行为,自己完全不用负责任。
可是,“沙太杀夫案”给了他一个不小的打击。
叶芳兵前来“柯尔调查事务所”向柯明求助时,自称是看了《花城早报》上的报道,才知道广州有这么一家私人侦探所。她说她知道她丈夫马松发肯定有外遇,却苦于找不到证据,只好请大侦探出马。
这样的小case,柯明本来安排手下人去做就行了。可那段时间特别忙,人手不够,他只好亲自出马。
没几天,在燕悦大厦,他就跟拍到了喝醉的马松发在一个美女的搀扶下进了酒店房间的照片。
虽是夜间,酒店走廊光线不足,但阅二奶无数的柯明,还是被照片上那个女的容貌惊呆了——从外表看,她不是“小姐”,而且,从她对马松发关怀备至的态度看,他们也不是那种一夜情的关系。综合种种,那女的,是马松发的固定情人或“二奶”无疑了。
可第二天早上,当苦候一夜的柯明拍到那女的从燕悦大厦出来的照片时,他又吃了一惊:她披头散发,眼睛浮肿,明显是长时间哭过。这一夜之间,两人发生了什么事?
接下来几天,柯明继续追踪,真相大白:原来,那女的叫周莫如,是马松发公司的会计,也是马的老乡。但马松发在她之外,还有别的女人,有的是小姐,有的竟然是生意对手……当他把照片和资料交给叶芳兵时,对方脸上平静如水,只是淡淡地说:“早知道是她了,只是没想到,她也被骗了。”
叶芳兵爽快地付了调查费,此后也没再来找柯明。渐渐地,柯明也把此事忘了,偶尔整理卷宗,看到周莫如的照片,只是内心轻叹一声:“这么美的女孩,可惜了。”
半年后,“沙太杀夫案”震惊全城。柯明看到报纸上登出的叶芳兵的照片,实在始料不及——想她当时反应那么平静,难道这半年间,马松发又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他向当警察的朋友了解此案,朋友告诉他,在案发现场,还有几张马松发跟不同女人偷情的照片。叶芳兵供认,照片是她雇人拍的,动手前拿给马松发看,想让他死了瞑目。警察朋友最后意味深长地说:“凶手什么都招了,我们省了很多麻烦,照片的事,我们就不追究了。不过,凶手当场便自首,照片也证明了死者确有过错,所以,估计叶芳兵最多判个死缓。那些照片,既害死了一条命,也救了一条命,嘿嘿。”至于那最主要的“第三者”周莫如,警察朋友说,经调查,她其实也是一个受害者,只作为证人做了笔录,便不负法律责任了。
当区元向柯明求助,说出他想找的人,竟然就是周莫如时,柯明内心的震惊可想而知。区元闪烁其词,说什么警察需要周莫如去指认嫌犯,这完全是借口。察言观色是私人侦探的基本功,柯明看得出,区元跟周莫如之间,肯定有很多曲折的故事。两年来,区元从不向他请求帮忙,这次却为了这么一个女子主动找他,这已很说明情况。他想提醒区元,这样的女人虽美,却不值得太过投入。但柯明也清楚,区元“情场浪子”的名声在外,他最不缺的就是女人,用得着他提醒吗?
所以,柯明干脆不向区元说他跟“沙太杀夫案”的关系,只是答应区元,帮他找周莫如就是了。这事对柯明来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因为是“沙太杀夫案”的证人之一,周莫如的电话号码、住址有任何变换,都必须在公安局备案,柯明只打一个电话,找到内线朋友,就问到她的地址了。
但是,区元提供的那个骚扰手机号码,却颇费柯明一番周折。柯明一眼就看出,那是一个神州行号码,买卡不用实名制,要查出机主是谁,除非动用卫星定位监控系统——这也必须是在机主开机的情况下才能追踪。惟一的办法,是查出该机的通话记录,通过跟该机通话的主叫或被叫号码来查找机主……
帮区元的忙,也是一种报答,柯明很清楚这一点。
2
意识似乎渐渐浮出了水面。
区元发现自己竟然裸身站在一望无际的白色荒原上,周围别说人,连一点动植物的痕迹都没有。朝远处望去,或大或小的环形山如棋子般分布着,区元抬头仰望,只见一个巨大的蓝色星球,倒悬在浩瀚的夜空中。
那不是地球吗?
我死了?这是升天了,还是下地狱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恐怖地笼罩着区元。他想跑,可纵身一跃,竟有两米高!
难道这是在月球上?
空气呢?月球上怎么能呼吸到空气?
受不了了!区元双手合拢,围在嘴边,朝远处呼喊起来:“有人吗?救命啊!”
喊声一出,就像用photoshop注色一样,白色荒原一下子变成红色的了,连天上的蓝色地球也被染红了,环形山都成了活火山,红红的分不清是岩浆还是血浆的粘稠液体在山口里翻滚着,发出咕噜噜的响声。区元双手抱头,发足狂奔,大地在他身后像红绸子般波动……
蓦地,一切又都黑屏了,区元溺进了一片无边的黑暗之中,他想喊,却再也喊不出来。
渐渐地,遥远的地方出现了一点光,针孔般大,微弱的光线似乎在努力,却照不到区元这边来。区元大喜过望,迈开大步,朝那一点光明走过去——
光源在变化,先是像黄豆般大,接着像乒乓球、足球、篮球,区元也开始看到自己的身体了,白色的光给他赤裸的身体罩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仿佛谁的眼光在慈爱地抚摸着他的全身。而他的脑里,一生的情景竟无比清晰起来,像电影般一幕幕闪过。他看到自己出生在一个贫穷的小山村,父母总是把最好的东西留给他吃;他看到他骑在牛背上,踏着夕阳回家;他看到他悬梁刺股地复习,准备高考;他看到中大的东湖边,他牵着那个女孩的手,一步步走进林荫深处……
光源有水缸般大的时候,区元发现那是一个洞口。随着他越走越近,洞口的光也越来越刺眼,他几乎要用手挡在眼睛上,才能前进。
慢慢地,从指缝里,他看到洞口出现了一个袅娜的身影,披着一头长发,双手张开,似乎在迎接他的到来——虽然只是一个剪影,可区元心跳加快,激动无比——那不正是周莫如吗?
“莫如!”他大叫一声,泪如泉涌,踉跄着向前扑过去……
“好了,他终于醒过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说。是惠天婆的声音!我这是在哪里?区元蓦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眼前一片刺眼的白,几个人影模糊地围着他。
等到眼睛慢慢适应,焦点清晰的时候,他看清了,自己是躺在医院的病房里,手上插着针管,还在输液。而他的病床前站着四个人:除了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外,其他三个是惠天婆、周莫如和她父亲周之愠,三人脸上都是焦急万分的表情,特别是周莫如,眼眶发黑,眼睛发红,人竟然瘦了一圈!
医生俯下身,摸摸区元的额头,又摸摸他的脉搏,点点头,在一个像是病历的本子上写了一些什么,便对其他三人说:“危险期已过,你们等一下留一个人在这里就行了,不要太打扰他。”说完便出去了。
记忆点滴恢复,区元想起来了,他是在“往生莲位”灵堂里,被一条毒蛇咬中脚趾的,后来的事,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佛祖保佑佛祖保佑!”惠天婆双手合十,喜形于色;周之愠也是笑容满面:“谢天谢地!区先生,你终于醒过来了!”只有周莫如默然不语,身体却在微微发颤。
区元努力清了清喉咙,发现自己的声音是那么的沙哑:“天婆、伯父、莫如,我这是在哪里?”周莫如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什么。周之愠赶紧说:“区先生,这是县城的人民医院,你被蛇咬了,睡了整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