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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往,这人越是缺啥,就越得补啥,缺贵气的,自然得补贵气,可贵气看不见,摸不着,如何补?自然就想到了洋人,洋玩意儿!
要说也实在不能怪人家都崇洋媚外,这年月,洋鬼子却是走在了咱们的前面。
豪绅们惦记着洋玩意儿,老莫这座四九城最出名的洋餐厅,自然就成了他们的主要目标。
如此一来,老莫的人头就险得拥挤了些,可若仅如此,薛向还不会骂娘,谁叫他翻开菜单一看,原来三五元的菜,统统都坐上了火箭,冲破了十元大关。
这他娘的也太黑了吧!
“老马,我看你这老莫不该叫西餐厅,改叫屠宰场得了!”
啪的一生,薛向把菜单摔在了桌面上,里面的菜价真让他不满意极了。当然,人家薛书记倒不是舍不得这点儿钱,以他现在的身家,满厅这些脑满肠肥的款爷们加起来,恐怕也抵不过他一个脚趾甲盖儿。
只是,看着这幼时的回忆逐渐远去,薛老三真个是不忿至极。
“哎哟喂,我的薛大书记,别人这么说也就罢了,您这么说,我可受不了,中央都号召,开放市场,搞活经济,别人不明白,您还能不清楚?我们这也就是响应中央号召而已,再者说,我这儿提价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呀,您是不知道,近两年,那帮乡下土哈哈们发了,就开始操命般地折腾,蝗虫过境般地刺溜溜往咱这四九城钻,我这老莫险些也叫他们给挤塌了,不提价,根本就刹不住人啊,要是还是那老价,这会儿,您来,哪里还有空座儿噢”
数年不见,老莫的马经理气质大变,原本干瘦的身子,如吹了气的气球,陡然鼓胀起来,原先的官僚气也几乎敛尽,浑身上下望去,哪里像个官员,分明就是个市侩而精明的奸商。
老马一句话说完,见薛向不接茬儿,眉峰似有聚敛之态,忽地,他一拍自己的胖脸,“您瞧瞧,您瞧瞧我这臭嘴,您薛书记来,啥时都有空座,就是把那帮土顽驱尽,我也得招待您不是,早些年,我可没少受您照应,做人哪能忘本啊!实不相瞒,我提价,宰的就是这帮土顽,你瞧这帮东西的土劲儿,进门就喊上最贵的,听着就憋气!”
老马迎来送往几十年,早滑溜得紧了,见薛向面有不快,慌忙就是一通解释,说得真好像是为四九城人民报仇一般,这哗哗的银子还不是被他乐颠颠地收了进去。至于受薛向照顾,更是无稽之谈,早些年,那个薛老三可是没少领人在这儿吃白食,哪里有照顾一说。
“得了,得了,少在我跟前聒噪,上菜吧,老规矩!”薛向也就是文青气质发作,要祭奠青春,才冲老马发泄了一通,这会儿,等人未至,他早不耐烦了,决定先开吃。
“得,得,您稍候!”
说话儿,老马就要调头,却又被薛向叫住,“那个江衙内爱吃什么,你也看着上一份儿,搁对面儿!”
闻听此言,老马陡然止步,膀胱有些收紧,颤声道:“是,是江朝天同志?”
薛向挥挥手,“除了他,京城还有第二个江衙内?”
得了准信儿,老马心头砰砰开始急跳,他倒不是畏惧江朝天胜过薛向,而是实在是担心这二位爷凑一块儿,据他所知,这二位可是不怎么对付,不说前几次在老莫殴斗,打坏的桌椅,光看这会儿薛衙内等得心急,不待江衙内到场,就要把江衙内的那份儿端上,这明摆着是要江衙内吃冷的呀。
风向已经开始不好,再有前车之鉴,老马真怀疑弄不好这二位肯定要在老莫闹起来。
如今这二位身份可不比从前,听说都是一方百里侯,这一闹起来,哪里还会像以前那般摔桌子,砸碗了事儿,弄不好那些大人物也得出场。
眼见着惨剧就要在自己地头儿上演,老马焉能不急。
可再急也没用,眼见着薛书记脸色已然不好,他可不敢在驻足聒噪,心中一遍遍求着漫天神佛,脚下却是不停,赶紧朝厨间奔去。
却说今天已是年初四,明天薛向就得回萧山了,一早,他送别了冯京,黄观等人,便径直来了这老莫,等候江朝天的到来。
而薛老三之所以要见江朝天,自然不是叙旧,他自问和江某人无旧可叙,为的仍旧是薛安远之事。
只因薛安远之事太过重大,薛向万不能容其有失,再他能尽力的范围内,他自然要使出全力。
可话又说回来,薛安远不宜上窜下跳,可他薛老三却来去自由,该使到力的地方,必须使到!
第三百四十九章 四民之末
薛安远之事,要成,看似要通过许多人,可精通党史的薛向却知道,起最关键作用的还是老首长和季老。
当然,倒不是其余大佬的意见不重要,但在不能形成合力的情况下,还是那二位最有份量。
况且,眼下薛安远恭谨自守,只怕再挑剔的大佬,亦在他身上挑不出刺来。是以,薛向的目光自然投注到那二位身上,老首长自不必言,改革肇始,阻力重重,正是需要聚力的时候,对薛安远的事儿,他老人家势必放在心上。
剩下那位季老,薛向自问是够不上的,唯有迂回使力,思来想去,这着力点,也只有在老冤家——江朝天身上。
因此,他一早就给江朝天去了电话,约这家伙中午,老莫聚餐。
因着见薛向脸色不好,老马上菜的速度格外快,十来分钟的功夫,薛向点的罐焖牛肉、奶油烤鱼、奶油蘑菇汤、奶油烤杂拌、奶油烤鹅肝,便上齐了,倒是江朝天的那份儿还未有动静。
老马担心薛向发火,解释说那几分菜都还缺配料,在赶紧做,保管误不了薛书记待客。
薛向懒得跟他计较,这会儿,他肚子确实饿了,挥挥手,像驱苍蝇一般,驱逐了老马,捋起袖子,就埋头大吃起来。
薛老三到哪儿,吃饭就样儿,山吞海嚼,动静极大。
薛老三正吃得畅快,忽地,桌前多出一人,以指扣桌,不耐烦道:“嗨嗨嗨,我说,你丫饿死鬼投胎啊,吃得这个狼狈劲儿噢,真恶心死爷们儿了,得得得,你丫遇着我了,算丫运气好,这桌我请了,你丫再去后厨打包一份,麻溜儿走人!”薛向忽然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想当初,在老莫,赶人这活儿,可是他的拿手好戏,都说,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才五六年,就轮到他薛老三被赶了,这风水是不是转得太快了。
薛向抬起头来,入眼的是个年轻胖子,一身雪白西服,将肥硕身体的视觉冲击力,放到最大,大红的领带,勒着短粗的脖子,梳着大背头的脑袋高昂着,方才说话,满足浓郁陕腔的彷京片子,听得薛向差点儿没笑出来,这胖子,整个儿喜感十足。
“你,你真要替我埋单?”薛向作惊喜交集状。
等得气闷,又遇着了这么个家伙,薛老三忽然生起了娱乐一把的心思。
胖子听出薛向话里的怀疑,心下十分不喜,伸手从兜里抓出沓大团结,往薛向桌上一拍,“你丫废什么话,爷们儿说话,一口唾沫,一颗钉儿,丫麻溜儿滚蛋就是!”
却说老马就一直没走远,他心下紧张,生怕待会儿,这位薛衙内和江衙内闹起来,他打定主意,就是拼死也得过去,护住江衙内,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讲,肉搏战,这江衙内都不是个儿,他自然要保护弱小,免得江政局发飙,自己遭池鱼之殃。
老马正等得心焦,想得头疼之际,薛衙内那桌儿,竟有人掺和上去了。起先还以为是薛衙内的什么故旧,老马心中欢喜无限,巴不得这位掺和进来,毕竟人一多,稍候江衙内来了,这二位只怕也闹不起来。
哪成想,眼前情势直转急下,那胖子竟是来冲薛衙内找茬儿的!
霎时间,老马差点儿没气疯,这货一撩拨,薛衙内心情必定陡差,薛衙内心情一差,待会儿岂不是要见血。
一念至此,老马恨不得扑上去,咬死那胖子,这会儿,他也看明白了,这货一准儿就是乡下来的暴发户!
却说老马来势极快,那胖子刚把钱拍在了桌上,老马便飞着赶到。
不待他出声呵斥,但听薛向道:“马经理,这位同志要替我埋单,你帮着算算我这桌餐多少钱,算清楚了,好赶紧让人家结账,我麻溜儿腾位置,不过,我记得你这儿菜价好像不便宜吧?”
“你丫磨叽什么,便不便宜,都用不着你操心,说了的嘛,这顿饭老子管了,你赶紧打包走人!”
胖子似乎极为不耐,他那桌的几个绅贾模样的家伙,含笑朝这桌望来,似乎乐得看京城人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