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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莺儿眼中一时迷茫,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时而青涩害羞、温文尔雅,时而凶狠残忍,血腥暴力,这时又让人觉得温情脉脉,真复杂啊!管他呢,反正以后也不再见了,柳莺儿驱走心中的一丝感动。
薛向跟贝贝道别又耗了些时间,三个营业员和后面的人群没有一个敢上来聒催促,让他快些。
目送三人离开,薛向走到窗口,把菜篮放上柜台,一把把兜里的供票全部抓出,丢给验票员。接着,又拿出一张购物清单,上面全是不需要凭票供应的非紧缺菜品,接着掏出虎皮钱包递了上去,让负责收币的女郎自己拣取。验票的女郎就着票据和清单拨动算珠报道:“大米一百斤,十八元四角,猪肉五斤四两,四元二角三分,白酒三斤,一元二角,鲜鱼两斤,九角三分……”
女郎清算了好一阵子,从虎皮钱包点出三十四块,然后将它递回薛向。正待找零,薛向却摆摆手说请她吃糖,女郎满面羞红。负责供货的营业员是个二十来岁的长脸汉子,以前也是东城区一带的顽主。刚才打斗的时候,他也站在窗口观望,早被薛向惊人的武力值给震住了,见对方七八个人突然服了软,就猜到了眼前的这位就是传说中的三哥。此时见这位爷来了,立马脸上堆起笑脸,丝毫不见了先前对顾客的冷脸子和不耐烦。
菜挑新鲜的装,酒赶大瓶的拿,反正一应物件儿都是拣好的装。及至切肉,细长的杀猪刀,对准最肥的那块五花肉割出大块,也不上称,就放进了小菜篮。薛向看了看肉块,嫌太肥,皱了皱眉,没有出声。他知道在菜场买菜是不能挑拣的,卖肉的时候多是好肉、“坏肉”搭着卖。这年月的人大都缺油水,这时的好肉是那种皮薄脂厚的五花肥肉,鲜有人高兴要瘦肉,所以这时候有一个出货员亲戚远比当官的亲戚更让人心里高兴。
长脸汉子见薛向皱眉,以为他嫌少,立马操刀又割下大块肥腻冒油的五花肉。薛向见此,明白对方误会了,对长脸汉子道:“有没有猪蹄,给我来一只。”
验票的小姑娘小声的道:“你的肉票不够。”说完小心地看了看薛向,生怕眼前的高大青年向自己发难,刚才扇人耳光,断人手指的情形,她都看在眼里,一时间有些后悔自己的多嘴。
薛向正待说肉票不够就不要了,长脸汉子却怒了:“你丫聒噪什么,三哥来我这里买菜,是给我东子脸,票够不够用得着你多嘴,回头我补上就得了。”呵斥完验票的小姑娘,又转过头,调整好语气:“三哥,您别跟她计较,她新来的,不懂规矩。”
小姑娘被呵斥得眼圈通红,知道东子是在维护自己。薛向有些过意不去,摇摇头道:“你认识我?没事儿,她是按规矩办事,倒是我疏忽了,算了,猪蹄不要了。”
“别,别,三哥您千万得给我个面子,要不然这事儿传出去我真没法混了。”长脸汉子,一时大急,也顾不得解释自己怎么认识薛向的,生怕他不要了,赶紧从柜台下拿出个胖大猪蹄往薛向菜篮里塞。猪蹄约莫有七八斤,猪后腿处吊着一大坨瘦肉,肉色暗红,肉质湿润,显是新鲜的。菜篮有些短小,取出花布包着的鸡蛋,猪蹄放进去还戳出半截。长脸汉子真的担心薛向不接受,如果让东城的这帮顽主知道自己居然敢不给三哥面子,以后恐怕得把家搬出四九城避难了。
见长脸汉子执意不肯将猪腿收回,薛向也不矫情,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大团结塞到长脸汉子手里:“谢了,哥们儿,还不知道你名字呢。”
“我叫丁卫东,您叫我东子就好。”长脸汉子见薛向领了情叫他哥们儿,心中狂喜,以后有三哥在自己身后戳着,以后东城还不横着走啊。
丁卫东本不欲接薛向的钱,他深知人情要做就做足,可薛向已经塞到了手里,不接着怕三哥恼火,刚才可是见了笑嘻嘻说话的三哥突然把人指头给掰折了的。薛向给的钱已经远远超出了猪蹄的价值,即使到黑市换肉票补上也多有富余。丁卫东把钱递给收币的女郎,用眼神示意她找钱,薛向见状,道:“多的,算我请你烟抽,以后就是朋友,有事招呼。”
闻言,丁卫东激动万分,连连点头。终于和三哥攀上交情了,三哥果然和传中的那样豪爽大气,但却并非传说的那样孤傲。
他哪里知道现在的薛向是个性格矛盾综合体。
小小的菜篮早已塞的风雨不透,丁卫东见状,从柜台里掏出个二百斤装的灰黄色大麻包袋,把薛向采购的米面、肉菜妥妥地装好,物品甚多,袋口堪堪扎紧。菜篮里只余下花布包的鸡蛋,这个不好放进去,容易挤破。丁卫东三人各抬着麻包袋的一角,用尽气力才将大麻包放上柜台。
“三哥,装好了,全在这儿了,米面在最底下,猪肉和鱼我分开用油纸给你包好了,不会串味儿,麻包太沉,您一人抗肯定不方便,要不回头我找人给您送家去。”丁卫东拍了拍麻包说道,“给三哥您送东西,那帮小子还不挣破头啊。”
这年月塑料袋虽然已经出现并投入使用,但各大菜场并未普及,人们买菜时多挎着菜篮,包菜也多用油纸。薛向轻舒猿臂,一把攥住扎口,将麻包提了下来,拎在手里,右手提了菜篮,对丁卫东道:“谢了,我能行,回见啊。”说罢,大步去了。
营业三人组见他们哼哧哼哧才弄上柜台的大麻包,被薛向拎在手里就像提了捆稻草,人人面露惊容。
“他力气好大啊,人长的也好看,东子你怎么管他叫三哥,好像他还不认识你。”收币女郎摇着丁卫东的胳膊问道。
“那是,三哥是什么人物,顽主圈里的这个,俊宋江之名可不是自封的,以前不认始我不要紧,现在不是认识了嘛,这回三哥管我叫了兄弟,下次碰见李二狗他们,非得在他们面前拔份儿,看丫还敢不敢跟我这儿炸刺儿。”丁卫东伸出大拇指比着,摇头晃脑的夸道,似乎夸耀薛向,他也是与有荣焉的。
“俊宋江?好看就好看呗,干嘛俊字后面还挂个宋江,宋江我可知道,又矮又黑,刚才的那个人可是生的高高大大,白白净净的。”验票的小姑娘不解道。
“这你就不知道啦,俊是说三哥的模样,宋江是说他讲义气,兄弟、朋友多,看见没,我就是三哥的兄弟,你们难道没听过‘东城及时雨,北海呼保义’?”丁海东鄙视道,脸上摆出一副你俩已经out的神情。
“哎呀,我想起来了,我好像听我弟弟说过这两句话,原来说的就是他啊,看来我们的小帆儿动了春心啦,还没怎么着就开始护着人家说话啦!”收币女郎接过话茬,将战火引到验票的小姑娘身上。
“小娟姐,你,你过分,刚才他说剩的钱给你买糖,不知道是谁的脸通红。”叫小帆儿的姑娘红着脸反击道。
“死妮子,叫你说嘴……”
“……”
一时间两人闹作一团,也不理会正等得心焦的顾客。
第七章 相亲相爱从兹始
薛向出了菜场,抬手看了看时间,已经七点十分了,八点钟家里三个小的还要上学,时间有些紧。薛向把菜篮挂回车把,跨上坐位,左手提了大麻包,右手掌住车把,一路风驰电掣地向家里奔去。时间是来不及给她们做早饭了,路过红星食堂,买了三斤大肉包、两斤油条塞进菜篮。豆浆之类的流质容易撒漏,不方便存放,只好作罢。
五分钟后,薛向驾着自行车驶进军分区大院,一路上招呼不断,又过了两分钟方才进了小院。进得院来,只见小意和小适兄妹俩正各自端着水杯在浣洗池边刷牙。薛向将车停进车棚,提了麻包和菜篮向浣洗池走来,及到近处,立住脚,盯着两兄妹怎么看也看不够。
小适穿着土气的青色棉衣,两只袖口破旧处已露出了一些棉花,一条松垮的黄棉裤,也不知是捡的谁的洋落儿,初春的时节最是寒冷,脚上还是单面布鞋。小意穿的也好不到哪儿去,一身松垮垮的土黄军装,肩宽袖粗,裤腿也明显粗大,裤脚幸亏还打了几个卷,不然非拖了地不可,脚上蹬着双黄色胶底布鞋,左脚脚尖处还用块麻布打了个歪歪扭扭的补丁。一看就知道两兄妹的衣服鞋子也是东平西凑,让人大改小给缝制的,薛向知道这都是小晚的手艺。
薛向从记忆里知道整件事前因后果,自从两年前父母去世后,他一直逃避这个事实,害怕见到这几个弟妹,害怕看见他们想起惨死的爸妈,除了每月去革委会领取四人的生活交给小晚,他甚至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