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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天真且乖巧地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儿?
喜欢什么样的女儿?自己的女儿,哪有不喜欢的?只是有些恨屋及乌了。他说,走,我送你回去。
她在他面前撒娇,说,我不想回去嘛,再坐一下,就一下,好不好?
他很坚决地说,一下,你明天就要睡在病床上了。不行,现在就回去。
她说,我求你嘛,半个小时,好不好?我保证只半个小时。你本来就是来陪我的嘛,怎么一来就赶我走?
他说,要不这样,我们找个暖和的地方去坐坐,喝点热饮暖暖身子。
她笑了,说,这还差不多。
唐小舟虽然也感到江边的风很猛,却不得不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然后和她一起上了汽车。为了让她尽快暖和起来,他打开了空调,却坐在那里没动,在想这时候有什么地方可以坐下来喝杯热饮。喜来登三十八楼自然可以,但在雍江的东边,离这里似乎有点太远了。此外,还有什么地方环境不错此时又在营业的?
她见他不开车,只在那里愣神,就问,你怎么啦?想什么心事?
他说,在想有什么地方可去。
她突然弯下身子,头尽量往挡风玻璃那里靠,顶着玻璃之后,再勾过头来,脸朝向他,脑袋偏着,那双清澈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那模样,又调皮又可爱。
他问,干嘛这样看我?
她说,我看你是不是在说假话。
他真想笑起来,说,我脸上又没写个假字,说没说假话,你能看出来?
她说,我看出来了,你说了假话。
他说,我没有说。
她说,你说了。
他说,你有什么根据?
她说,你如果没有说假话,就敢看着我的眼睛。可是,你不敢看,一定是说了假话。
他想说,我不敢看,是怕自己控制不住。你就像一只青涩的苹果,酸酸甜甜的味道,会勾起的我的食欲。
这话当然不能说,她还是个孩子,大一的小女生而已。他心中突然有一种感慨,这个女孩真是单纯,纯得就像一根刚刚冒出绿色头来的嫩豆芽。与她的清纯相比,自己还不到十岁的女儿,却过早地被世俗涂上了一些令人烦恼的颜色。
他由此想到了赵德良关于理想主义的话。赵德良说,时间把我身上理想主义的彩色外套剥去了,只留下了灰色的内衣。那时,他甚至觉得,与赵德良相比,自己还真是一个理想主义者,或者说,他的胸中,还燃烧着理想主义的绚丽火焰。而现在面对冷雅馨时,他突然觉得,理想主义就像更漏里的沙,更初之时,沙会装得满满的,却又在不知不觉间,被时间淘走,生命走向尽头的时候,也许只剩下空空的躯壳了。相对于赵德良而言,唐小舟认定自己的心中还有浪漫,还有理想主义色彩。换了个参照物,面对冷雅馨的时候,他才突然发现,自己早已经是一片沧桑而干枯的秋叶,写满的是世故和庸俗。
这难道就是人生的必然轨迹?难怪一首歌《不想长大》竟然一时风靡,原来唱的不是歌,也不是某个人的心声,而是年轮对青春的呼唤。
她说,要不,我们开着车到处乱跑,好不好?没有目标,想到哪里就到哪里。
这就是青春了。拥有青春的人是最慷慨的人,而其慷慨的目的物,却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时间。青春拥有者可以盲无目标,可以错了重来,可以日复一日。青春挥霍起时间来,就像那些暴发户挥霍金钱,毫无节制。他们会觉得,这是他们最不缺的东西。唐小舟也曾青春过,也曾挥霍过,现在不一样了,现在知道了时间的宝贵,不敢再挥霍了,做每一件事,都要有极其明确的目标性。
他开着车在城里乱转,心里却在想着几个和自己关系特别的女人。
这几个女人就像是一面一面的镜子,照出来的,并不是她们的青春容颜,而是自己的人生侧影。
比如身边这个冷雅馨,映照的是他曾经拥有过的青春,或者说是他对青春的依恋和怀想。她就像一场春天的透雨,挥洒而下,虽然并不痛快淋漓,却飘飘袅袅,扬扬洒洒,不经意间,将人世间的尘埃带走了,将寒冬的死亡气息浇灭了,留给你的,是一个盎然的春意。
徐雅宫呢?她映照出来的,是他曾经苦苦挣扎的岁月,无数的人生弯道。她就像是他的影子,他曾经沧桑过曾经迷惘过曾经挣扎过,他却不希望自己的影子跟着自己受累。他希望她能够超出他,将人生的道路走得顺一些。他和她的感情十分复杂,就是主体和影子的感情,理性和情感交织在一起,爱情和肉欲捆扎在一起。这或许就是他们的现实,也或者说,就是他本人情感历程的现实。他知道自己一定会帮她,尽一切可能,让她的人生旅程走得更加顺畅。从另一重意义上说,他不是在帮她,而是在帮自己的影子。
邝京萍映照的,恐怕是他不太愿意面对的那一面,那恰恰是他最憎恶的一面,也是他作为人或者作为男人,最动物性的一面。他们之间的关系非常简单,简单到就像一张餐巾纸。你吃饭的时候,不小心弄脏了自己的嘴,需要擦一擦,这张纸对你是非常有用的。但它毕竟是一张餐巾纸,相对于你的人生,你的追求,或者你心中深埋着的理想主义色彩,它可有可无,毫无意义。
还有孔思勤,她映照着他未来的心路历程。他知道她并不属于自己,至少不属于现在的自己,她是一株需要权力的养料滋润的娇美的花,而他此时所缺乏的,恰恰是权力。或许,她是自己手里的一张期票,只有在未来的某个时候,才能变现。
最难说清的是谷瑞丹,这是一个让自己既爱又恨的女人,或者说,他曾经爱过她,现在却恨了。可悲的是,她也是一面镜子,她所照出的,是自己作为人的动物性本能。她不属于这个现实的世界,她是个魔鬼,因为她从始至终奴役着他的灵魂。
所有的女人集合在一起,唐小舟的生命,便显现了完整。
第十五卷 女人是圈养的鹿群 女人是圈养的鹿群11
了大学时代。当然,这只是一时的感觉,眼看时间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唐小舟实在觉得有些累了,加上明天还准备下去,需要好好休息,便自作主张,将车开到了江南师范大学。他说,哟,怎么转着转着就转到你的学校来了?
她一笑,指着他说,哈,我知道,你是有预谋的。
他说,没有,真的没有。是车子想去看看你上学的地方,自己跑来了。
她用一根手指点了点他说,还说没有预谋?
他将车开进了校园,说,你的地盘你作主,你指挥我往哪开就往哪开。我只有一个要求,到了你的宿舍门口,你要叫停下来。
冷雅馨指了一条路,在校园区钻了不太长时间,她便叫停了,然后说,我到了,谢谢你陪我。
唐小舟有些惊讶,说,这么快就到了?我以为你会在校园里转一下。
她说,我知道,你很忙,我不想耽误你太多时间。
唐小舟心中突然一热,没想到这孩子年纪轻轻,竟然还如此善解人意。
因为太晚,竟然忘了约徐雅宫,第二天给她打电话,她去了柳泉。
唐小舟也可以去柳泉,毕竟,徐雅宫和他的目标一致,都是扫黑行动。柳泉是惟一扫到了黑了,其他地方,连一点黑影子都没有。徐雅宫要搞出一篇与扫黑相关的报告文学,自然要紧紧地盯住柳泉。唐小舟的想法不同,他考虑赵德良有可能退,那么,这次扫黑行动,对于自己或者赵德良,就是另一重意义。
赵德良之后,江南省谁当书记?陈运达吗?有可能,但也不一定。一旦赵德良离开,将到来的陈运达时代或者类陈运达时代,唐小舟将处于漫长的沉寂期,所以,他必须充分考虑下一个政治周期,江南省政坛在告别了陈运达时代或者类陈运达时代之后,会是谁的势力?他必须趁此机会,找到将来最有可能成为政坛红人的人,提前投资。
最东边的东涟市,也是冷雅馨的家乡,那里有一个人,是唐小舟一定要去结交的。
这个人是位女性,江南省封疆大吏中惟一的女性官员,名叫吉戎菲,东涟市市委书记。
唐小舟当记者的时候,和这个女人有过接触,对她的印象非常好。吉戎菲的相貌不是非常出色,不属于那种凭外貌吸引权力的女人,也不属于那种一步一个脚印从底层起来的人。她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县里,在那里沉寂了一段时间,后来被彭清源发现,直接提拔到县委办副主任。时间并不长,彭清源又将她提拔到地委,两年后就放她到下面当了县委副书记,三年后当了县委书记,又过了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