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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说:「想想吧,埃尔罗伊,想想。」
「好吧,我一步一步往回抨。两点钟的时候您告诉我您已经把继承人锁在抄写室里了,因为您发现他在圣堂门口来回溜达,无心学习,却在惦记一个年轻女人。您把他锁起来并且收起了钥匙。这就是真相。」
「是的。」
「但是您还告诉我就在斯托里凯在会议室被杀死的时候您打开了抄写室的门,放出了继承人,并且让他出去找我。在杀死保管员之后打开的抄写室的门锁。这也是真相。」
「是的。」
「可是我就问我自己了:这怎么可能?因为继承人必须在会议室里才会杀死斯托里凯,而抄写室的门在凶杀完成前一直锁着,因为您告诉我那门锁是在凶杀发生后才打开的……啊,我明白了。您希望让人相信继承者在两点钟到四点二十之间一直毫无办法地被反锁在抄写室里——以便造成他不在现场的假象,从而免除对他凶杀时机的怀疑。
「是的,我明白了。三点钟离开圣会堂去看望奴隶之前,您打开了抄写室门上的锁,但是让继承人留在圣堂里整理会议室的长桌。此后您再没有锁上抄写室的门。」
老师合上双眼说:「是这样。」
「我没有问您这一点,所以您也就没说。」
老师点了点头。
「可是您知道我会问这类问题,而您从来不肯撒谎。所以,您在斯托里凯被杀之后——四点二十刚过——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继承人第二次锁进抄写室。这样您就可以既对我说了真话又不泄露真相了——您的确在四点二十过后打开了抄写室门上的锁,放出了继承人,并且派他出去找我。这样您只告诉了我一部分真实情况,从而保护了继承人,把凶杀嫌疑指向了自己。」
老师说:「所有事情都如你所说,埃尔罗伊,的确是这样。」
埃勒里在屋子里踱起步来,不规律的脚步声回荡在他纷乱的脑海中。「我一直奇怪为什么您要这么干,老师,我实在搞不懂。像您这样一个人,一群羔羊的牧人,怎么会希望放弃自己的生命而让那个爪子上沽染了血迹的小狐狸苟活世上?」
于是老师沉默良久。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最后他终于用坚定的语气说:「说的对。」接着又略带含糊地说了句:「但只说对了一部分。」
一部分……?埃勒里更糊涂了,但只能默不作声地等着老师做出解释。
老师的沉默似乎是不可打破的。
「老师,」埃勒里急切地看着他说,「老师,您知道还有其
他的出路么?您知道您根本不必去死么?一但整件事真相大白,继承人也不必受到死刑的惩罚。真的,即便他被判刑,至高会也会从轻发落的,因为斯托里凯确实触犯了三条重大戒律,而他是在犯罪过程中被继承人当场抓住的。继承人冲动之下失去控制,也是年轻人的特点。他是被斯托里凯的恶行激怒了,因此才不假思索地抄过圣物——那只陶罐,盲目地打击对方。
「后来斯托里凯醒了过来,追上继承人,他就没有攻击目击者的企图吗?——对于一个胆敢亵渎圣殿,而且已经形成了犯罪事实的人来说,杀人灭口以掩盖自己罪行的企图会陡然而生,毫不犹豫。所以那个时候那孩子有可能出于自卫,摸到了那把锤子,用它对抗对方,他内心未必想故意杀人,您知道吗?在我生活的那个世界,这样一种杀人行为在法庭上会受到自卫的辩护,这一辩护如果成功,这个人就会被宣布无罪释放。这样一种规则至高会应该是能够理解的吧?」
「那是你,」老人忧伤地说,「你才不理解。」
「不,」埃勒里叫道,「不,不是我!或者说我理解,不理解的是您!因为您认为即便至高会发现继承人有罪,他们也不会做出判决或惩处——那是您作为老师才具有的权力。因为您认为自己有义务判处那孩子的死刑——这种感受没有说服力?您认为自己做这种选择是想要、将要或能够大发慈悲?……至高会一定会因老师的怜悯而感到羞耻的。那孩子用不着去死,老师,而且即便他需要受死,您也用不着代他受过!」
「埃尔罗伊,埃尔罗伊,」老人喃喃低语着,「我那么干还不仅仅是为了继承人一个。」
「这是什么意思?」埃勒里吃惊地问。
「昨天奴隶叫我前去他的住处,并非是因他病势沉重,尽管他的确病的不轻。他只能紧急召见我,只让我一个人听到……我该从哪儿讲起呢?
「从我们最初相遇的地方讲起吧,你,我,还有保管员——我就从这里开始说。斯托里凯是去年才开始陪我到世界尽头百货店去的。这是一个极大的错误,而且是我个人的错误。因为我发现斯托里凯是一个软弱而且贪婪的人。在他只了解我们的山谷和相应事物的时候,当他只处于我们简朴的禁地之中,而且这一切构成他全部生活的时候,他贪婪的本性并没有显露,而且他知道惟有我能够帮助他抵御自己的软弱。
「但是在奥托·施米特的世界尽头百货店里,他第一次见到了会说话的盒子、闪闪发光的珠宝、我们这里从未有过的漂亮服饰、令他垂涎的美味佳肴……总之,他见到了他闻所未闻的美妙物质。出于本性的软弱,斯托里凯无法遏制自己想要拥有那一切的贪欲。」
埃勒里顿时回想起保管员一眼看到他腕上的杜森伯格牌金表时惊异的表情——像小孩子一样欢快地盯着金表,又像做贼似地怕老师看到。
「我真不应该让他继续陪伴我去那家商店,」老人继续说,「但是我没想到他的贪婪到了那种程度。不,他还是谨慎地对待诱惑、小心地克制内心贪欲的增长,尽量不让自己背叛我。他没有对我谈到过他的贪欲——但是他对至高会说了。」
「什么!」
「他背着我怂恿他们,对他们描述那些神奇的东西。一开始他们置若罔闻,后来他们就半信半疑,很快他们就开始相信了。因为有几位老人对奎南以外的世界还留有依稀的记忆,他们在童年时代享受过那些东西。当这些人的回忆与斯托里凯的描述合在一起的时候,年轻人就不能不信了。斯托里凯继续诱惑他们,很快斯托里凯窥觑着的东西也成了他们梦寐以求的东西。」
埃勒里低声说:「甚至……?」
老师读出了埃勒里的心思:「甚至连那个织工,」他痛苦地点了点头,「是的,甚至她也……尽管她对自己说她是为我而不是为她自己才渴望那些东西的。她想要我并想在我寿终正寝之前,共同分享斯托里凯花言巧语描述的神奇宝物。就好像我多么需要那些小玩意儿,从中会得到多大满足!就好像我会从此否定我生活的意义以及整个奎南的意义!」
埃勒里第一次听到老师如此高喉大嗓、粗声粗气地讲话,第一次看见老师的眼中喷出怒火。然而,怒火很快平息了,嗓音也重归沉静。
「你必须理解,埃尔罗伊,那个斯托里凯毕竟是个胆小懦弱的人。他不敢单独承受贸然行事可能要付出的代价,因为如果被发现,他就有被惩罚或被驱逐的可能。凭借他的奸滑他看出,如果能说服至高会的其他成员跟他联手,他会安全的多。所以他巧舌如簧地拼命煽动他们的好奇心。他们只要跟着他,他说,他自会让一切水到渠成。他将把那些神奇的财宝分给全奎南的人,他说,而至高会的成员们将会得到多得多的份额,因为他们高高在上嘛。跟这些妙不可言的财宝相比,佩带牛角制成的钮扣又算什么?」
「至高会被腐蚀了,」埃勒里低声说,「至高会全体!」
「整个至高会——只有一人例外,」老人轻声说,「整个至高会——只有一人……而斯托里凯实施了他的计划,他从我的寝室里盗走了禁室门的钥匙——目的就是一个,正如你所看到的,盗窃那些银币,以便换取令他垂涎的那些没用的东西。
「因此,埃尔罗伊,」他的语气又变得坚定起来,「我一直在跟你说,奎南没有罪恶,而实际上奎南存在着罪恶,只不过我不知道。我一直声称奎南没有人窥叙财富,而实际上我挚爱的兄弟姐妹们正在窥觑、算计、偷盗、违规、犯罪、亵渎这块圣地,而我却一无所知。
「至高会十二个成员中只有奴隶一人没有加人斯托里凯的阴谋。尽管痛心疾首,他还是保持沉默,祈祷着大家尽快认清罪恶,阪依正道,并且及时阻止斯托里凯的阴谋。但是直到他病人膏盲,那些人仍不醒悟,奴隶只好把我叫去,实言相告了……我从奴隶的住处往回走的时候一片茫然:没有想法,没有感觉,如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