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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剩下的一段时间和整个下午,直到天上的太阳沉沉西垂,埃勒里一直在追踪调查着。磨房喧响着刺耳的声音,沟渠里的水涂涂流淌着,牛们啤叫着,一位老人还用声音虚弱而且吞吞吐吐的话语说了一段证言。他回到自己房间,已经是下午很晚的时候了。监督人正在等他。
「客人,」监督人说道,「老师指示我说:『你去找到客人,问问他是否有什么指示。然后你要接受并且去执行这些指示,就像它们是由我发出的一样。」,他要是能去做背诵着列举库存清单的工作就好了。「因此,」监督人继续说着,「我来找你了,客人,请间你是否有什么指示。我会接受并且执行它们,就像它们是由老师发出的一样。」
埃勒里想说:什么事儿也没有,得啦,看在上帝的分儿上,走吧,让我睡一个星期,一个月,一年吧。而实际上他说:「是的,监督人。召集至高会,老师,继承人,还有你自己,晚饭后到神圣大会堂会议厅。」
「我会的。」监督人说完,便转身要走。
「等一等,」埃勒里说道,而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对我召集这次会议的理由,监督人,难道你一点儿都不感到好奇吗?」
「我不要问理由,客人,只要问指示。」
「噢,他们可以让你在华盛顿做事了,」埃勒里感慨道,「这是我的理由,你可以就像这样告诉他们:根据奎南的法律和惯例,今晚他们要出庭。」
长长的大厅里昏暗极了。继承人又点起了一些蜡烛,以增强那盏孤灯的光亮,但是在埃勒里看来,这些蜡烛发出的光亮,还不如它们产生的阴影多呢;随着来这儿集合的至高会成员们进门时带来的一阵阵的风,烛光跳跃着,舞动着,时而膨胀,时而缩隐。这黑暗真是太浓重了,他想道,感觉着像是一些漂浮移动的的固体,就是太阳的全部光芒也无法使它们融化。
等待着至高会的成员们在长桌旁落座的当儿,埃勒里仔细思量着自己将要扮演的角色。控告者,正式指控者,起诉者。「起诉人埃尔罗伊」。「魔鬼的辩护律师」【注】。(照这样说的话,对约伯【注】提出指控的撒旦,其本身不也是个起诉人吗?)伊甸园里发生了最卑鄙而邪恶的谋杀,现在,传唤、提审以及起诉的任务,还有裁决的压力,都落到他头上了——这是公社的领袖分派给他的,公社的这个议会也认可他所具有的执行这些任务的权力。
他们能有什么选择呢?奎南再没有其他人,一个也没有,对这类事情有他这样的知识。
那个自觉有罪的念头又冒出来了:他本该向司法机构报告这桩犯罪的。不过,说实在的,他们是谁呀?如果不考虑地理因素,那么,从所有方面说来,奎南都处在美利坚合众国的边境之外。
「国王的命令管不到康诺特。」一句爱尔兰的古谚如是说。无论州的还是联邦的权力机构,从来也没「管」到过奎南山谷。而当没有任何其他政体进行管理的情况下,任何地方的人民都有权利——根据国际法的准则——建立临时权力机构……这不仅是他们的权利,而且还是他们的义务。像这样一个权力机构,在这里已经建立了好几十年,并且没有任何问题或干扰地运行着,那么,甚至都不应该再把它看成是临时的了。(这些完全是理论上的解释,埃勒里很清楚,不过,是说他的还是埃勒里的这一部分很清楚,而他的已经变成了埃尔罗伊的那另一部分,因为疲惫而迷糊着,由于悲伤而恍惚着,却没有意识到这一层。)
对于有一点,他——不管是埃勒里还是埃尔罗伊——是确信无疑的:这里不是袋鼠法庭【注】,不是根据谣传就可以定罪的星法院【注】,不是暴民的私刑。这里是高等法院,而它的法警要开口讲话了。
这不,监督人已经站起来了:「根据奎南的法律和惯例,」他用那低调的、干巴巴的、毫无变化的声音诵述着,「我们受召集出庭。」然后便坐下了,他说完了。
不做声了。
真地陷入沉默了。
埃勒里原先还指望会有质询和反驳什么的——他可以在此基础上做开场白呢。他们是想用这沉默的重负来阻挠和挫败他,让他无法完成他们实际上已经指派给他的这项任务吗?是消极抵抗吗?虽然处在半梦幻的迷迷糊糊的疲倦状态,他还是感到很恼火。为什么要拖延呢?不愿面对现实,无论怎么拖延,对他们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哪。
沉默越陷越深了,他开始感觉到,此刻他所目睹的这个沉默的场面,很像震颇派聚会时的静默,或东正教集会时的默祷,或者清真寺里伊斯兰教教徒们等待阿旬祈祷时最开始的情景。后来,它变成了一种超过所有这一切的寂静,如此深邃的沉寂,他甚至察觉不出有哪怕最轻微的眼皮眨动或鼻孔抽气的声音了。仿佛他们全都进人了瑜伽那种人定的状态,这会儿除了末日审判的号角,简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把他们唤醒了。
霎时间,埃勒里感觉自己就像那些高卢人,战战兢兢地从他们刚刚攻破的罗马城中走过,带着近乎恐怖的惊惧看到,那些胡须雪白的元老院议员们,如此庄矜持重而泰然自若地坐在那儿,如此地纹丝不动,于是,这些野蛮人只能相信他们看到的是半神人或者就是雕塑了……
他清醒过来了,真相显露了。因为,当他站在那儿,在这间凝冻了似的屋子里,跟这群缄默无声的人在一起,慢慢地,渐渐地,那些烦恼、不安和疑虑,都从他身上退去了,那阴云和迷雾也似乎消散了,光线亮了起来。由此,埃勒里明白了这一段浓缩的静默的目的所在。它将平静与安宁带进了屋子,带进了所有在座者的头脑和心灵。
于是,监督人再次站了起来,而老师,他奇怪的目光凝定在埃勒里的脸上,没有去注意监督人的举止。
「客人,」那位官员用一种非常不同的声音说话了,那是男人的声音,并且不再背诵,「你现在告诉我们你要我们知道的事情和你想要我们做的事情吧。我们会听,我们会思考,然后我们会做出判断的。」
随即他又坐下了。
埃勒里定住心神,平静地看着围坐在长桌四边的那些穿长袍的人。(后来他才意识到,当时还能控制住自己,很可能是无意识间导入了某种类似自我催眠的暗示,尽管并未驱散却也大为掩饰了他极度的疲倦。那时他的感觉就像一个快要被冻死的人突然产生了温暖的幻觉。)
「谋杀,」他说,观察着众人的反应。难道在这座为爱与和平祈祷的神圣大会堂里,在这个大厅、这间屋子里,在这群人中间,那个字眼就从来没有出现过吗?或许这又是出于他的想象?
「那我就告诉你们,什么是谋杀,」埃勒里说,「最近,在这间屋子里,有个人的生命被夺走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微微晃动了一下,一起投射到地面上的某处,而那块地方萌出的新草已经遮蔽了曾经溅落在那里的血,或者说——那又是——他想象出来的?)「而且,那个被夺去生命的人并没有受到犯罪指控,没有经过审判,没有被处以极刑,没有遵循任何法律规定的程序。未经审判或法定程序剥夺他人的性命——这就是谋杀。保管员斯托里凯就是被谋杀的。」
一片冰冷可怕的死寂。
「在把一个谋杀事实归咎于任何人之前,必须指出构成那个被指控或被怀疑者涉嫌谋杀的三个条件。
「这三个条件就是所谓的时机、手段和动机。」
那些人眼下还听不懂,但他们会明白的。埃勒里一路说下去。
「时机,」他竖起一个手指说,「就是说,当受害者因生理上受到攻击而死亡时—也就是斯托里凯被人用锤子砸死的时候——应该有证据说明那个被指控或被怀疑者当时或在事发前后事实上出现在谋杀现场,或者他有可能到过现场。
「手段,」埃勒里竖起第二个手指说,「就是说,应该有证据说明那个被指控或被怀疑者拥有或可以得到实施谋杀所采用的凶器。
「动机,」他竖起第三个手指说,「就是说,那个被指控或被怀疑者具有显而易见的期望剥夺受害人性命的理由。」
他停顿了一下。众人表情冷摸,充满敌意。他们是否听懂了他的解释,还无从判断。
「首先我要试着证实时机,」埃勒里说,「磨坊工可不可以过来坐在这个位子上?」他指着事先要求继承人放在长桌靠近上首位置上的一只板凳问道。
坐在长凳上的磨坊工站起身走了过来。这是个像橡树一样魁梧的男人,粗壮、憨实、臂膀宽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