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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第一章 星期日 四月二日
·第二章 星期一 四月三日
·第三章 星期二 四月四日
·第四章 星期三 四月五日
·第五章 星期四 四月六日
·第六章 星期五 四月七日
·第七章 星期六 四月八日
·第八章 星期日 四月九日
第一章 星期日 四月二日
伸所及,都还可以行驶,问题在于,它行之不远。到了离开哈姆林五十英里的地方,道路忽然变得曲曲弯弯,糟乱不堪。显然,由于世界大战的爆发,加利福尼亚州公路部门的筑路工们将这条路的工程半途搁置了下来。
埃勒里没有顺原路朝哈姆林方向折回,而试着抄近路迂回前进。对这一冒险的选择,他早已感到后悔不止。这条辙沟累累、破败不堪的土路,并没有通到州公路。经过几个小时的颠簸之后,埃勒里开始确信,这根本不是什么迂回抄近的路,而是早先的拓荒者们驾着马车行过的路迹,而且,它也不通向任何地方。
他开始为能否找到水而感到不安。
看不到任何的路牌和标志,甚至也不知道自己是否仍在加利福尼亚州界内,还是已经进入了内华达州。
那股像是篙草燃烧的芳香气息闻不到了。当前方高处一座木屋出现在视野中的时候,他便把那气息忘诸脑后了。
埃勒里本来可能早一些动身去好莱坞的,只是想到要在圣诞节前繁忙拥堵的交通当中挤身前行,并且可能会在不知何处的某个汽车旅馆里度过圣诞节,便决定还是等一等再出发。促使他做出这一决定的,还有当谈到他这次旅行的时候,那位一根接一根不停地吸烟的官员对他讲的那番话:「情况是这样的,奎因先生,我们可以给你的车多配些汽油,这要比在飞机或者火车上给你弄个座位容易得多。公共汽车也一样。」
一九四三年的那个十二月,在全国各地的火车站、汽车站、飞机场、终点站以及候乘室里,人们都要受到盘问:你必须要做这趟旅行吗?这些地方都挤满了人,而且所有人对那个问题都想好了一个清楚无疑的回答:是的。有比手划脚地申明确有急务在身、要求优先待遇的商人们;有要回家去度过参军之前最后一个平民假期的学生们;有嘈杂喧嚷、正在出发的新兵们;有身着定做的漂亮制服、佩着绶带的高级军官们;有默默无言的战斗老兵们;还有随处可见的恋人、已有身孕的新婚女子和拉扯着孩子的妻子们,小孩子们都是要「去看我爸爸——他是军人」,或是水兵,或是海军陆战队员,或是飞行员,或是海岸警备队员——总之都是无法弄到圣诞节假期的军人们。而且,每个人都要发出刺耳的尖叫声,或是欢快的:「他会高兴极啦。他还没见过这孩子呢!」或是哭诉的:「那我就站着。我不要座位。行吗?」还有没说出来的、不好说出来的话:可是我必须去那儿,也许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我开车去吧。」埃勒里说。
于是,他留在纽约的家中,与他父亲和那台收音机做伴,度过了圣诞节前夜。圣诞节那天,他们去教堂做了礼拜,吃了一顿还没有实行配给的火鸡,还去中央公园散了步。而后,奎因警官便安闲自在地躺下来,又开始了他近来的一项休闲活动:重读吉本的《罗马帝国衰亡史》【注】——那部书里,充满了对拜占廷宫廷中奸险之徒的阴谋恶行津津乐道的描述:而埃勒里则给那些久拖未覆的来信写回信。
二十六日,他收拾行李,并做旅行前的休息。对于这次旅行,他一点高兴地期待的感觉也没有。一向工作得太辛苦,整个身体都缺乏活力了。第二天早上八点钟,他把手提箱塞进那辆老旧的杜森伯格车,拥别了父亲,便上路了。
或许是命运有偏惠吧,当出发不久,他体力还不错的时候,沿途捎上的几位搭他便车的军人,还能跟他换换手开车;而当跨过了密西西比河之后,他也开始感到疲倦了,再碰到的那些搭车客当中,竟没有一个会开车或者有驾驶执照的。于是,当十二月三十一日黄昏时分他开到了好莱坞时,那里已经沸腾着新年除夕的欢乐喧闹,而他却从里到外每个细胞都疲倦难耐,只渴望能马上洗个热水澡,再躺到一张舒适的床垫上。
「我知道,奎因先生,」旅馆前台那位长着一对贝塞猎狗【注】似的眼睛的服务员说道,「我知道我们确认过你预定的房间。不过……」看来,埃勒里预定的房间已经被两位刚刚从南太平洋回来的海军少尉登临并占领了。
「那么,按照海军最优良的传统,」埃勒里叹道,「他们是不会弃船的。好吧,我认输了。最近的电话在哪儿?」不过现在他得自己去找了。
卢·沃尔什在电话里大声叫喊着:「埃勒里!你当然可以住在我们家。你想住多久都可以。快点过来吧。晚会正热闹着呢。」
晚会的确很热闹,而他也不好拒绝邀请。这样,直到将近黎明的时候,他才洗上那个渴望已久的热水澡,躺上那张向往多时的舒适的床。然而这一觉却睡得躁乱不宁。模糊不清的狂吼号叫声在他内耳中回荡着;他仿佛沿着一条了无尽头的公路上的一根永无终点的白线飞速猛冲着;由于不住地紧紧抓着被单,他的手指都抓疼了。
他感官感觉着的世界,不时与梦中的世界相串合,产生了幻觉。忽而,他看见一片闪烁的阳光,闻到刚刚浇灌过的土地上玫瑰花的香气,接着,当眼睛不知不觉地重新闭上时,便又挣扎着置身于白茫茫的崇山峻岭之间了,那是个幽暗阴沉的黄昏,皑皑的白雪染着斑斑血迹,像玫瑰花朵似的。还有一回,他听见收音机里一个声音满含感情地叫了一声:海伦【注】!转瞬之间,他便被交替着抛入了两片大海,一会儿是荷马史诗中被兵器恺甲铿锵大作的撞击之声搅扰得波涛汹涌的大海,一会儿又是当代战争中被舰船爆炸的可怕火光耀亮的大洋,那铿锵之声不停地震响、回荡,不得宁静的大海痛苦地咆哮着。
他一觉睡到了天黑,醒来的时候,依然觉得疲惫不已,那个热水淋浴也只是刚刚从他那疲倦之乡的边上轻拂而过,并没有带走什么。伊芙琳·沃尔什急火火朝他冲过来——「我们还以为你睡死过去了呢,埃勒里!」接着便端来一堆东西塞给他吃,有橙汁、鸡蛋、烤面包片、薄煎饼,还有泛着黄铜色的茶(「我们没有熏猪肉和咖啡了,真是讨厌。」看来沃尔什一家的食物配给票证用得很费)。那茶,埃勒里只轻轻呷了一小口,他本来指望着能有大杯的咖啡呢。
卢·沃尔什让他选择,或者跟他们一道去朋友家,参加一个非正式的新年夜聚会,那朋友是个电影明星,住在贝弗利山【注】上;或者,「就待在家里聊聊天儿。」对于好莱坞那种所谓非正式的新年夜聚会,埃勒里已经不止一次领教过了,因此他不顾情面地选择了后者。他们谈到这场战争,谈到演员们时下的处境——卢是一家演员经纪事物所的合伙人——还有关于纳粹集中营的一些传闻,渐渐地,埃勒里听到的他们讲话的声音越来越显得遥远而朦胧,后来,他听见伊芙琳说道:「够啦」,便猛地抬起头来,眼睛也一下子睁开了。
「你要马上回到床上去,埃勒里·奎因,尽管我也许得亲自替你脱衣服了。」
「好吧……那么你跟卢还要去参加聚会吗?」
「是的。来吧,行动吧。」
他再睁开眼睛,已经是星期日下午了。他仍然感到很不舒服,并且还添了新的不适,浑身像得了疟疾似地感到发冷。
「你怎么啦?」女主人问道。她不知从哪儿弄了点咖啡来,他尽力握稳杯子,大口地喝着,「你看上去很糟糕。」
「看来我没办法摆脱这种疲惫的感觉了,伊芙琳。」
卢·沃尔什摇摇头:「如果你是这种感觉,埃勒里,怎么能应付得了那种紧张劳累的工作呢?你要去大都会电影厂为他工作的那家伙,是陆军情报局的,听说他正努力想一个人赢得这场战争哩。」
埃勒里闭上眼睛,问道:「再来点咖啡,好吗?」
第二天早上,他毅然地九点钟赶到了大都会电影厂——以好莱坞作家们的时间标准,此刻相当于子夜。他发现,唐纳森上校正面带冷淡的微笑在等着他。
「新年过得太长了吧,奎因?」上校的遗孀伊安静像中学生一样明澈,「有句话我最好现在就讲明白:人早起,不显懒,不让人家抓小辫。我在这儿指挥着一个紧张工作的骨干小组。认识查利·戴尔斯吗?」
「嗨,查利,」埃勒里招呼着。新年,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