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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住,跟你谈话的人是警长。”
“这说明不了什么。”
“这当然能说明问题,”提瑟停下,等脸上的怒火消退之后,和气地问,“把你的钱包给我。”
“我没带钱包。”
“身份证给我。”
“我也没带。”
“难道你没带自己的驾照、社会安全卡、兵役应征卡、出生证……”
“是的。”兰博打断了他。
“不要耍花招。把身份证拿出来。”
兰博没有理睬他,转过身望着墙上的枪,注视着一排射击纪念品上面的徽章。“优异服务勋章。这是你在朝鲜战场上获得的吗?”
“是的。”提瑟答道,“站起来。”
这是他所荣获的第二枚高级勋章。优异飞行十字勋章、战时优异服务勋章,其级别超过铜星、银星及紫心勋章,只有国家荣誉勋章在它之上。勋章上刻着:授予海军陆战队中士威尔弗雷德·蓝根·提瑟。因他在面临敌人炮火之时英勇无畏的领导才能,1950年12月丘隼水库战役。那时提瑟年仅二十,他不想让这个年轻人嘲笑自己。
“站起来。我讨厌再说一遍。站起来,把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
兰博耸了耸肩,慢吞吞地翻开两只裤子口袋,里面空空如也。
“把你鹿皮夹克的口袋也翻开。”提瑟吩咐道。
“说得不错。”兰博摸了摸夹克,从里面掏出两美元二十三美分及一盒火柴。
“为何带火柴?”提瑟问道,“你刚说过不抽烟。”
“我需要用它煮食物。”
“但你既无工作又无钱。你从哪里获得食物呢?”
“你想让我怎么回答?去偷?是吗?”
提瑟瞟了一眼放在长凳上的睡袋,猜测他的身份证可能就在里面。于是,解开睡袋上的绳子,把里面的东西扔到地板上。他发现一件干净的衬衫,一把牙刷。正当他准备摸衬衫口袋时,兰博叫道:“嗨,我花了很久才把那件衬衫熨好。别把它给弄皱了。”提瑟突然感到兴致索然。
他揿下写字台上的内部通话系统。“夏力顿,你刚才见过这个年轻人,现在我要你通过无线电把他的外貌对州警察局作出描述。听着,我要求尽快把他的身份查明。接着你再查看一下此人与我们档案里的某些东西是否有关。他既无工作也无收入,但看上去他吃得很好。我想了解此中的原因。”
“如此看来,你是不打算放过我了。”兰博说。
“你错了。这都是你自找的。”
第八章
治安法官办公室里的空调嗡嗡作响,不时地发出格格的噪音,凉气袭人,兰博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坐在写字台后面的人身着一件特大号蓝色汗衫。门上的标志写着他的名字迪伯詹。此刻他正在抽烟,但一看见兰博,他便停下了。
“好吧,我在这里,”他晃动着转椅嘎吱嘎吱地来到兰博跟前。“威尔,你刚才打电话时,本应告诉我马戏团在城里。”
瞧,又是这一套。兰博明白事情变得越来越严重,明白最好屈服就范,否则,这帮人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可这个讨厌的家伙想侮辱他,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上帝,他就是不愿对别人俯首称臣。
“听着,孩子,”迪伯詹道,“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他那圆鼓鼓的腮帮上沾着少许烟丝。“我从电视上看到年轻人在进行示威游行和聚众闹事——”
“我可不是示威者。”
“你的头发都快到脖颈了,难道你不觉得痒吗?”
哼,他们总是问这个话题。“开始时有点痒。”
迪伯詹搔了搔眉毛。“不错,只要你乐意一定会习惯的。可你为何要蓄这么长的胡须?大热天不痒吗?”
“有时是的。”
“那么你为什么不杷它剪短呢?”
“我脸上长了一块疹子,无法修面。”
“就像我的屁股痛不能擦屎一样。”提瑟站在门边说。
“等一等,威尔,他说的也许是实情。”
兰博忍不住反驳:“不,不是。”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我讨厌别人问我留胡须之事。”
“那你为何要这么做?”
“我脸上长了一块疹子,无法修面。”
迪伯詹看上去像被人掴了一记耳光似的。空调格格作响地运转着。
“好吧,”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上当受骗了,是不是,威尔?他在嘲弄我。”说着,他干笑了一声。“我上当受骗了,的确如此。”他咀嚼着嘴里的烟丝问道,“你打算以何种罪名指控他,威尔?”
“流浪和拒捕。不过,这仅是个开头而已,我还准备查看他是否有前科。我猜测他可能在某处行窃。”
“我们先按流浪罪处理。孩子,你明白自己有罪吗?”
“我没有罪。”兰博否认。
“你有工作吗?你身上有十美元吗?”
“没有。”
“孩子,直言不讳地说,你是个流浪汉。要么拘留五天,要么罚款五十美元。你选择吧。”
“我刚才说过,我连十美元都没有,你他妈的让我到哪儿去弄五十美元?”
“这里是法庭。”迪伯詹猛地一下从转椅上立起身来。“我绝不容忍任何人在这里恶言谩骂。你再出言不逊的话,我将指控你蔑视法庭罪。”他喘息了一下,然后又开始咀嚼嘴里的烟丝。“就凭你这种态度,即使把你关押起来也难以改邪归正。”
“我没有罪。”
“我并没有问你。不准随便开口。威尔,他为何要拒捕?”
“我让他搭了车,把他送到城外。我以为他就这么离开了,不会再滋事。没想到他又回来了。”提瑟倚在破旧的栏杆边解释道。
“我有回来的权利。”
“我再次把他送到城外,可他又重蹈覆辙。我让他上警车,他拒不听从。最后,我只得用武力迫使他就范。”
“你以为我是出于害怕才上车的吗?”
“他不肯说出自己的名字。”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他声称自己没有身份证。”
“那该死的身份证对我有何用途?”
“听着,我可不愿整个晚上都坐在这里听你俩的对话,”迪伯詹不耐烦地说。“我妻子病了,我得在五点钟赶回家给孩子准备晚饭。现在已经迟了。拘留三十天,或罚款二百美元。听见了没有,孩子?”
“二百美元?上帝啊,我告诉过你,我身上连十美元都没有。”
“那么,你就在监狱里呆上三十天,”迪伯詹从椅子上站起身,一边解开汗衫上的纽扣一边说,“我本想取消你五天的流浪监禁,但你的态度让人无法忍受。太晚了,我得走了。”
空调发出的格格噪音越来越响,兰博浑身发抖,他不知道是出于冷还是出于愤懑。“喂,迪伯詹,“他拽住了正要离去的法官。“告诉我,我是否犯了拒捕罪?”
第九章
走廊两边的门都已经关上,兰博穿过大厅一端的油漆脚手架,径直向提瑟的办公室走去。
“不,你朝那边去。”提瑟指着右边的最后一扇装有铁栅栏的门,门的顶端有个小窗。他掏出钥匙准备打开门,发现门已经开了一道缝。他不满地摇了摇头,推开门,示意兰博走下一道带有栏杆的楼梯,楼梯的台阶上铺着水泥,天花板上点着几盏荧光灯。他跟在兰博后面走下楼梯,锁上门,两人的脚步踏在水泥阶梯上,发出一船空洞的回音。
走到地牢时,兰博听见哗哗的喷水声。湿漉漉的水泥地板上反射出荧光灯的亮光,远处有—个瘦弱的警察手持软管冲洗单人牢房的门,飞溅在铁栏杆上的水珠徐徐落到下水道里。他一抬头看见提瑟和兰博,赶忙把喷嘴拧紧;水猛地冲出一道巨大的弧线,戛然停止。
提瑟说:“盖特,楼梯的门怎么又没上锁?”
“我刚才……这里没有囚犯。最后一个已经起床,我让他出去了。”
“这与有没有囚犯毫无关系。如果你养成了不锁门的习惯,这儿关有犯人的时候,你也许会忘记锁上。所以无论如何你必须记住把门锁好。我不想多说——适应一份新的工作和新的规则可能是有些困难,但你若不谨慎行事的话,我就会让别人取代你。”
兰博感到这里和法官的办公室一样阴冷,他的身体仍在发抖。天花板上的灯距他的脑袋太近了;即使这样,这里的光线仍然很暗,阴森森的铁栅栏和水泥地。上帝啊,他不应该随提瑟来到这里,而应在从法院到这里的途中把提瑟击倒在地,然后拔腿而逃。不管怎样,即使是亡命天涯,也比被关在地牢里好上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