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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趣图(出书版) 作者:迦楼罗火翼-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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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就是“厄物”吗?
  周围一片寂静,似乎连哀蝉都不再例行公事地长鸣,白衣妇人哀婉的呼唤声滴落进阿鸾耳中,清晰得不可思议:“高月坡……你在吗?还是不愿见我吗?月坡……”
  伴着话音,一点火星猛地在妇人芙蓉色的纤指下亮起,瞬间便点燃了歪斜的木格,一蓬白炽的烈焰刹那间便以骇人的速度蔓延开来!
  破屋内顿时传出惊恐的呼叫,正是月坡的声音。门上虚掩的破蒲席随即剧烈摇晃,竟发出木板似的哐当声——屋内的人用尽全力要夺路而出。
  白衣妇人近乎厌烦地一抬手,严霜似的火苗霎时结成白炎的荆棘锁链,倏地弹起,一层层缠住门框,这下任凭月坡再怎么拼命摇撼冲撞,大门就是纹丝不动!
  “月坡,你为什么不想见我,回答我啊……”白衣女人哀婉的声音幽幽传来——难道月坡不想见她,她就要置他于死地吗!
  能如此娴熟的操纵火焰,又如此以自我为中心不顾他人的死活,这白衣妇人不是“厄物”还能是谁!
  阿鸾只觉得耳中轰的一响,几乎全身血液都涌到了脑袋里,一下子将恐惧冲得烟消云散,他心一横,高喊着“滚开”,闷头就朝“厄物”猛冲过去。
  这一刻,沁肌透骨的灼热脉流瞬间淌过少年胸前——那是清晓所赠的辟邪犀角感应到佩带者的情绪,爆发出温暖澄澈的金珀色光芒,刹那间包裹住即将直面危险的主人。
  像被无形的电流穿透,“厄物”的背影陡然一阵痉挛,她缓缓地回过头,可就在转身的同时,狂舞的雪炎蓦地将这灰烬似的身姿团团包围。不待阿鸾看清,对方的面孔便已在跃动光影中渐渐模糊,无中生有的诡异烈焰也随之淡去。像被不可见的漩涡吸尽一样,白衣妇人裹挟着妖火,转眼便隐没无踪。
  这迫在眉睫的祝融之灾,到头来竟连个火星也没留下……
  直到这时月坡才呼号着从破庙内冲出,然而门外却平静得像个被拆穿的谎言,他奔逃的动作顿时僵住,满脸愕然地和呆立在门前的阿鸾面面相觑。
  片刻之后,这头陀才摸着乱发纵声大笑起来:“你是上次牢里那个小兄弟吧?真丢脸啊,被你看到这种狼狈相——想是睡迷糊了,我居然梦见好真实好险恶的一场大火啊!”
  阿鸾一语不发,抬手指着破庙方向:朽败的窗棂和门框上,竟还残留着新鲜烧灼的焦痕,更奇怪的是那火烧火燎之上,居然覆着一层正在慢慢融化的薄薄冰霜!
  “不会吧……”月坡仿佛不能理解眼前所见,但接下来的喃喃自语却大有深意,“不会……真的是那样吧……”
  ——月坡肯定知道些什么!
  有千万个问题想要得到对方的解答,阿鸾脱口说出的却是这样一句:“你认识她吧——那个‘厄物’!”
  月坡明显露出了迷惑却戒备的神色:“你说什么?”
  这表情大有深意,他果然并非一无所知!
  阿鸾狠吸一口气整理思绪:“‘厄物’,就是刚刚那个放火的白衣女人!”
  一片涟漪陡然掠过月坡水光盈盈的双眸,他转身就走:“哪来的白衣女人,都不晓得你在说什么。”
  阿鸾忙想紧随其后,可是对方人高脚长,大步流星跑起来岂是他追得上的。少年疾步猛赶,无奈距离却还是越拉越远,眼看人就要走脱,他只有不顾一切地大声喊道:“你被那个白衣女人缠住了,那个根本不是人的女人!”
  这一刻月坡的脚步停住了。他站定片刻,猛地回身,气势汹汹地直奔少年,一把揪住他的衣领,那力量大得出奇,几乎将阿鸾拎得离开地面:“你这家伙……不要太过分了!”
  看着对方因为强烈的情绪而扭曲的清隽五官,阿鸾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你一定知道的!缠住你的‘厄物’……那个放火的白衣女人,她早应该往生彼岸了,可是不知为何却还徘徊在人间。”
  “住口!你又知道些什么,竟然也跟着那些人一起讽刺我!”月坡的指尖慢慢灌注了决绝的力量,他俯视着少年,那表情近乎狰狞。
  被勒的窒息气促,阿鸾紫涨了脸剧烈地咳嗽起来,月坡顿时回过神来慌忙松手。少年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他按住胸口喘息着,努力地仰起头注视着对方:“我没有讽刺你!我也知道的……我是真的知道!”
  “你知道?竟然也有脸当面对我说!”月坡痉挛似的眯起眼睛,“全都是流言蜚语道听途说而已,没想到你也是这种嚼舌头的人……”
  “我根本不需要道听途说!”望着对方薄墨色的眼瞳,少年近乎赌博地大喊了出来,“我为什么知道,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月坡凝视阿鸾的眼神冷厉而疏离,嘴边却渐渐溶开一抹莫测的冷笑:“有意思……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好久没沾上这味儿了,真是过瘾啊!这家虽然店小价平,但酒绝对不比后李园酿的差!阿兰你不也来一点吗?”月坡痛饮一口雪酒,惬意地长叹一声,这才想起了站在身边的少年。
  “月坡大师,我不是阿‘兰’——我叫阿鸾,是香料铺子的小伙计。”阿鸾边摇头婉拒对方递过来的酒壶,一边暗暗叹气:后李园又不是什么酒馆,那是大布商汪家的园子。汪家以家传古法酿出的美酒可不是市卖之物,大部分都岁贡进上了,运气好能留下一点儿,也是和亲朋好友、达官显贵悄悄共享,香川城里喝过这梦幻佳酿的人,一只手数得过来,月坡就是再当红也轮不到他啊。
  所以还是在这小酒馆香露亭混混吧——此刻两人正靠着店内临水的坐凳曲栏,俯瞰玉钩河上往来穿梭的画舫轻舟。香露亭地方不大,陈设古朴简素,掌柜的也是个雅人,只卖香川特有的雪酒,一壶不过三五文钱的定值,来客了不应甚酬,只凭他们自己付钱沽酒,若有人闹了酒虫却实在囊中羞涩,亦可用笔墨丹青抵偿,所以这小馆子便成了一些荷包不太宽裕的文人骚客常来流连光顾的地方。可就算如此,这两壶算是赔礼的雪酒还是搭上了阿鸾好几日的饭钱,可月坡倒老实不客气,也不取杯盏,直接就着壶嘴一口就下去了一半。
  般若汤下肚,这野头陀一下子就来了精神,他调整姿势上上下下打量着阿鸾:“香料铺伙计?那听说过那些无聊闲话也就不奇怪了,什么白衣女鬼缠住我,哼……”
  “我也不能确定是不是女鬼……”少年认真地摇了摇头,“而且不是人类却拥有人类的样貌的东西,也不一定就是鬼啊!比如无论是死是活,一个人只要怀着足够强烈的念头,就可以幻化成像,有的幻象就是这人平时的样子,有的还会长犄角生獠牙什么的变成怪相。这个人自己未必知道,可人们看见了都说是见鬼了,其实那不过是生魂死灵而已。”
  “你这小子,倒有点意思……”听到这话,月坡露出微微有些意外的神色,“那你觉得怎样的存在才算是‘鬼’呢?”
  “应该是那种这个人即使死去,自己也知道行动……虽然他也许不明白到底是为了什么,但却能行动……应该是这样的东西……”少年努力地寻找着合适的措辞,却始终无法准确表达,只能举例道,“就好比殉情男女化成的‘九百九众’,每年都有九百九众乘着同心船渡过鹊桥关往生彼岸,他们就又被称为‘情鬼’。”
  月坡发出轻微的吸气声,不由得坐正了身体:“这是谁告诉你的,还是从书里看来的?”
  少年摇了摇头:“月坡大师,你应该明白——知道这一切,是不需要通过别人的……”
  一瞬间,惊涛骇浪暗涌过月坡那瞳色浅淡的眼眸。这刹那的波澜并没有逃脱少年的眼睛。他连忙急切地说了下去:“不过缠住月坡大师你的那个白衣女人又不一样——‘厄物’她比常说的‘鬼’要更可怕,但也更可怜,也许她已经在人间和彼岸的夹缝中,徘徊了很久吧……”
  “你……究竟是谁家的孩子?”这样说着,月坡不由自主地缓缓放下酒壶,用警惕和怀疑的眼神,筑起了一道疏离的堤防。
  阿鸾并不躲闪,照实说道:“我是罗鸾,从徽州山里来,在远房堂叔的香料铺子养霞斋里当小伙计。”
  “罗鸾……养霞斋……”月坡重复着这两个名字,长吁了一口气,露出了释然的表情,“难怪了,原来是那个‘罗家’的孩子……”
  “我家……有什么不对吗?”这回轮到少年不解了。
  月坡并不回答这问题,只是自顾自地点了点头:“罗家的孩子,多少都有点不正常。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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