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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找到那个人之前,我不能放你走……
三郎的确这样说过。他在浊浪里出手相救的时候,也是因为将自己误认为一直在寻找的人。他一直在找,一定要救的人,究竟是谁呢?
这样想着,黄石桥柱闪过阿鸾眼前。小船无声地滑入了放鹤桥底,短暂的幽暗之后,一片明朗而葱翠的陌生景象蓦然亮起——放鹤桥和踯躅桥间的砚池本应是一片空旷开阔的水域,花魁的船队都要在这里停泊,可不知何时池面被丛生的蒲苇荇藻满满地遮盖了,微风过处,离离青叶发出凉爽而繁密的沙沙声。远远的,“鹊桥关”踯躅桥皎洁的轮廓浮在芦苇梢头,如同一道可望而不可即的白虹。这是三郎停下桨缓缓地叹了口气。
“既然着急救人就别耽搁嘛!”阿鸾低声嘀咕着抱怨道。
三郎不置可否地笑笑,俯身从船帮上拽起一条肥硕的“长舌妇”。阿鸾被恶心得不轻,忙不迭地让到一边,却见三郎一抬手,将那吱吱乱叫的东西朝不远处的苇丛扔去。
一道水藻倏地从水下窜出,划破沉闷潮湿的空气,猛刺入“长舌妇”的身体,这小妖怪顿时发出刺耳的惨嚎声。河中的蔓草闻声像灵蛇般纷纷劈开水面一跃而出,缠向那“长舌妇”,倏地将它扯作几截。周围修长的苇叶刹那间也笼上一层凛冽的寒光,化作碧绿的刀锋,迫不及待的伸长挥动,一下子将残破的肢体绞成碎片……
差不多化为齑粉的“长舌妇”凌乱地落到水面,蠕蠕地漂浮着聚集在一起,重新凝成完整的形状,惊恐万状地朝水底落荒而逃。
看到这一幕,阿鸾直骇得指着前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难怪那些情鬼听任三郎插队跑到前面,原来是因为砚池上有这么厉害的“看门狗”在啊!这些水藻和苇叶是鹊桥关前的结界,可以有效地防止强行闯关,虽然它们并不一定能使异类神形俱灭,但是谁也不会愿意以身试法,毕竟人魂不像“长舌妇”那么“生命力旺盛”。
“要不要我……划过去试试?”三郎坏心眼的调侃吓得阿鸾一个激灵,回身躲进船舱。这反应让一直有些抑郁寡欢的年轻艄公第一次爽朗地笑了起来,然而笑声未落,稚嫩的呼叱劈头从岸边传来:“可让我逮到了!”
阿鸾还在想着这小孩的声音有些耳熟啊,简陋的小船早已迅捷地退回桥底,不等停稳三郎就返身冲进舱内,打开放珍珠和嫁衣的大乌木箱,不由分说一把将阿鸾推了进去。那小孩的叫声犹自响着:“想跑!看你往哪儿跑!”
对了!这不是龙尾关前那白衣童子小素的声音吗?他怎么会在这里?阿鸾正要开口,却听见小素咬牙切齿的嚷着沿河堤一路往放鹤桥上追来:“快给我把魂魄交出来,没了命数的魂魄留着也没有意义!”
“他,他要谁……交出魂魄啊!”阿鸾慌得脸色都变了。三郎猛地把他按进箱子里,凝视着对方惊恐的面孔,年轻船工的语声和目光一样郑重:“我来应付他!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保护好自己!”
箱盖伴着语声轰然合上,黑暗隔绝了眼前的一切……
抱着膝盖蜷伏在箱底,散落的珍珠硌痛了阿鸾的脊背,脑袋也不断撞在板壁上——有人跳上甲板的动荡感、你来我往的追逐呼喝声、撞开家具的冲击感、船板低哑沉闷的炸裂声,箱子掉落河面的激烈水响和摇荡感,纷沓而至的状况轮番冲击着他的感官。当这混乱好不容易渐渐平息,阿鸾小心翼翼地将箱盖揭开一线,周围没了任何人的踪影。他刚想长长松口气,没想到心却随着深呼吸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罩在头顶的船舱早就不知去了何处,眼前一片苍翠,自己竟置身木箱里,处于芦苇刀锋和水藻套索虎视眈眈的环伺包围之中!
阿鸾顿时吓得大气也不敢出,想在它们发现自己之前合上箱盖,不料这些水滨植物个个都不是“吃素的”,两三条蔓藻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猛地窜出,砰的一声弹开箱盖,青光闪闪的苇叶刀随即直扑阿鸾双眼而来……
少年惨叫着,本能地抬手挡在脸前,可这那里拦得住那些嗜血的植物妖怪,苇叶锋刃切过阿鸾的手臂,裹着凛冽的寒风直朝他眼皮掠去。
这下死定了!绝望的念头控制不住的浮出脑海。无路可逃的阿鸾做好不死也要脱层皮的准备,可预想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降临。绿叶相碰的疾雨似的音响由近到远地涌过耳边,随即变成错综的纠缠之声。
阿鸾迷惑地睁开眼,却发现袭击自己的芦苇早已掉转了方向,因为此刻它们捕捉到了更加美味的猎物——前方不远处,几条粗壮的蔓藻互不相让地盘结拉扯着,将一团纤细的灰影拽出水面,苇叶刀则摆出蓄势待发的姿态,准备随时将这倒霉的家伙切得粉碎。
而那牺牲品,竟是一位长发纷乱的妙龄少女!
阿鸾忍无可忍的高喊起来,不顾一切的双手划水驾着木箱冲上前去,可植物妖怪们哪里肯让半路杀出来的家伙夺走猎物,水藻化为绞索拖住阿鸾的手脚,尖锐的苇叶织成了锋利的列阵,割得他遍体鳞伤,然而少年全然不顾地硬冲进苇丛深处。然而赤手空拳根本无法驱散这些贪婪的妖怪,他灵机一动拽出箱底的嫁衣,一边大喊着“姑娘!别害怕!”一边狠命地四下挥动。苇叶被抽打得片片飞散,阿鸾这才得以靠近少女面前。
“滚开!臭男人!才不要你猫哭老鼠假慈悲!”身陷危境的少女猛地转过尚能自由活动的头颅,狠狠地啐了阿鸾一口。虽然一瞬间无法细细看清,虽然她的态度实在是凶狠无礼,但那罕见的美貌却还是霎时在视网膜上映下了鲜明的绮丽印象。
“我是在救你啊!”阿鸾实在没想到对方居然这种反应。他一面不停抽打着逼近的苇叶,一面委曲的辩驳着。
“我的死活与你何干!你们臭男人,个个都没安好心!”少女正激烈的斥骂着,却在看清阿鸾乘坐的乌木箱时露出惊讶的表情,“这是……三郎的箱子!”
这么巧她认识三郎!阿鸾好生诧异,可少女哪容他开口:“穿的衣服也是三郎的……你手上拿的那是什么?也是三郎的吗?”
“是啊……”阿鸾反射性的停下手,举起那早已破破烂烂的红嫁衣。
苇叶和水藻瞅准他停手的空当,猛然发力想把猎物拖进水底。阿鸾惊呼着:“危险!”连忙出手去拉那少女,没想到那女孩反手一把揪住草蔓,厉声斥道:“我现在不想死了!快点放开我,不识相的家伙们!”
那些不可一世的水藻套索备不住少女狠命的一阵猛扯,竟纷纷应声而断,连苇叶刀也被她凶神恶煞的气势震慑,瑟瑟摇曳着不敢靠近。阿鸾下巴都快掉下来了——果然是人怕狠的,鬼怕恶的!
此刻失去水藻支撑的少女身子一歪,阿鸾还想去扶,没想到对方却先行一步,轻盈地踩着他的头顶,稳稳当当地跳到乌木箱盖上,返身端端正正地坐了下来。
“你这家伙,怎么踩人脑袋啊!”阿鸾又羞又怒涨红了脸,都不敢看少女那明艳的脸庞。对方却满不在乎的嗤笑起来:“踩你是给你面子,上次来崔学政捧着大把银子请我踩他,我还没赏这个脸呢!”
少女的话让阿鸾一愣,迷惑的朝她看去。这女孩玲珑的瓜子脸上生着一双灵动的杏仁眼,眼角微微上挑,呼应着描画一般的黛眉。这略带古风的小山眉生在别人脸上就粗疏了,偏她生的别致,恰到好处的中和了柔嫩唇角的艳丽氛围,呈现出一种交织了野丫头般明朗倔强和恶女般妩媚娇艳的复杂气质。
少女似乎并不在意别人盯着自己看,只是随意的整了整衣领,她披着一件朴素的藕灰色无纹长马甲,只有下摆点缀着铁色海波图案,可袄裙却是织满羽毛花样的孔雀蓝缎子,宽镶密绣着玫瑰紫的大滚边儿,一对精巧的八宝象牙球在耳畔轻轻摇荡。一身别出心裁地打扮模仿了鸽子的翎毛花色,趣致倒是趣致,就是不太像平常人家的姑娘。
看到这里阿鸾恍然大悟,脱口道:“你说学政大人拿银子见你……难道,难道你是青楼的……”
少女勃然变色,抬手就给了他一记耳光:“什么青楼不青楼的!我可是书寓的先生!”
书寓不过是高级的青楼,先生也就是高级的倡女,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干什么!阿鸾按住火辣辣作痛的面孔,拼命告诫自己不要跟小姑娘一般见识。他悻悻然的低下头:“没见过还有这么凶暴的先生……”
“今天就让你见识了!”自称先生的少女坐姿优雅,语气却意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