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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坯子 作者:[瑞典]马伊·舍瓦尔,佩尔·瓦勒-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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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闭上眼。
  贝克试着想点儿愉快的事,思绪却不断回到胡尔特身上,想到他孤寂而百无聊赖地坐在萧索的公寓中,连放假都穿着制服。胡尔特这辈子只会做一件事——当警察。把这件事从他身上抽走,他就什么也不剩了。
  不知胡尔特退休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也许他会静静坐在窗边,手放在桌上,直到老死为止吧。
  胡尔特到底有没有便服? 也许没有。
  马丁·贝克的眼睛又酸又痛,他瞪着天花板,已经累得睡不着了。马丁·贝克把胳膊放在脸上,努力想放松自己,肌肉却依旧紧绷。
  按摩间里传来劈劈啪啪的声音,还有往大理石椅子上泼水的声音,附近小房间里传来低沉的鼾声。
  他心中突然浮现尼曼的死状,想到科尔贝里告诉他尼曼训练手下杀人的事情。
  马丁·贝克从来没杀过人。
  他试着想象那种感觉,那种不靠枪杀人的感觉。用枪应该不会太难,因为只需轻轻扣动扳机,剩下的就交给子弹了。开枪杀人并不需要太大的力气,而且跟受害者隔了一段距离,还能让人接受。可是直接用双手、绳子、刀子或刺刀去杀死一个人,却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他想到医院地板上的尸体,那喉头上的切口、满地的鲜血、从腹中流出的内脏——贝克知道自己做不到那样去杀一个人。
  警察当了这么多年,马丁·贝克常问自己算不算懦夫,而今,他越老就越肯定,是的,他是个懦夫,但他已不像年轻时那般在意了。
  他不确定自己怕不怕死,他的工作是去调查别人的死因,做久了便麻木不再害怕了,他很少去想自己死去的那一刻。
  服务员敲门说已经十一点钟了。马丁·贝克连一秒都没合眼。
                第十七章
  马丁·贝克看看勒恩,觉得非常愧疚。过去三十个小时里,他们两个的睡眠时间其实差不多,也就是说两人根本没合过眼,不过跟这位同事相比,马丁·贝克却轻松愉快多了。
  勒恩的眼白已经跟他的鼻子一样红了,脸颊和额头一片苍白,眼袋又大又黑,跟熊猫一样。勒恩呵欠连连地在抽屉里找电动刮胡刀。
  马丁·贝克心想,他们两个都累了。
  四十八岁的马丁·贝克比勒恩年长,但勒恩也四十三了,两人好几年前就过了那种可以通宵达旦但面不改色的年岁了。
  尽管如此疲累,勒恩还是顽固得不肯主动提供讯息,非得马丁·贝克向他提问才肯开口。
  “你找到什么没? ”
  勒恩郁闷地指着自己的笔记本,好像那是只死猫或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他含混地说:
  “这里差不多有二十个名字,我只看了尼曼在辖区担任组长最后一年的投诉信,差不多有二十个名字。我把之前两年的投诉者姓名和住址都记下来了,如果要一一跟你说,大概得说上一天。”
  马丁·贝克点点头。
  “是的,”勒恩接着说,“还有明天一整天,也许连后天、大后天都得搭上。”
  “我看再找下去也没有意义了,”马丁·贝克说,“你找到的资料也已经很旧了。”
  “是啊,我想也是。”勒恩说。
  他拿起电动刮胡刀,无精打采地离开房间,长长的电线拖在身后。
  马丁·贝克在勒恩桌边坐下,皱着眉头开始翻阅勒恩鬼画符一样的笔记。他向来不会认勒恩的字,只怕这辈子都不可能认出来。
  马丁·贝克把姓名、住址和投诉内容抄到便笺上。
  约翰·贝姆尔松,工人,古特街二十号,遭受凌虐。
  大概都是这一类的情况。
  勒恩从浴室出来时,马丁·贝克已抄好一份有二十二个姓名的清单了。
  勒恩梳洗半天,外观丝毫没有改善,甚至更糟,不过他觉得看来有点儿人样就行了。期望他能因此精神百倍,简直是强人所难。
  也许他们需要打打气,那就来段所谓的“信心喊话”吧。
  “好啦,勒恩,我知道咱们俩都该回家睡觉了,不过如果再撑一下,也许我们能得出一点儿结论,加油吧。”
  “是啊,好吧。”勒恩不太确定地说。
  “比如,你负责前十个人,我来负责剩下的,这样我们就可以很快找到这些人。没特别的事的话,就把他们从名单上剔除掉。可以吗? ”
  “好啊,随你意吧。”
  勒恩的语气完全不置可否,连一丝丝决心和斗志都嗅不到。
  勒恩眨眨眼,禁不住抖了抖,不过他还是端坐到桌边,把电话搬到面前。
  勒恩觉得去调查这些人毫无意义,马丁·贝克应该也知道这点。
  尼曼在警察生涯中必然欺负过无数良民,其中仅有少数人写信投诉而已。勒恩随便找了找,只翻出一小部分。
  可是多年经验告诉他,他的大部分工作都没什么意义,而且就算那些案子长久追查下来有了结果,但是一开始时乍看之下都没什么道理。
  马丁·贝克走进隔壁房间开始打电话,不过打了三个之后就停下了,只是被动地拿着听筒坐在那儿。名单上的人他一个都没找到,现在脯子里却想另一件毫无关系的事。
  过了一会儿,他取出笔记本翻到某页,拨了尼曼家的电话号码。接电话的是那个男孩儿。
  “尼曼家。”
  那声音听起来与大人无异。
  “我是贝克警官,我们昨晚见过面。”
  “有事吗? ”
  “你妈妈还好吗? ”
  “哦,她很好,好多了。布隆贝里医师来过,后来家母睡了几个小时,现在看起来好很多,而且——”
  对方没再往下说。
  “而且怎么样? ”
  “而且我们也不是没有心理准备。”男孩儿犹豫着说,“我是说爸爸去世这件事。他病得那么重,又病了那么久。”
  “你妈妈能接电话吗? ”
  “应该可以。她在厨房,请等一下,我去跟她说。”
  “谢谢。”马丁·贝克表示。
  他听见脚步声从电话边走开。
  尼曼这种人会是什么样的丈夫和父亲? 他们家看起来挺不错的,说不定他是个好父亲,好丈夫。
  至少他儿子是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喂,我是安娜·尼曼。”
  “我是贝克警官,我想请教一件事。”
  “请说。”
  “有多少人知道你丈夫住院? ”
  “知道的人不多。”她慢慢地说。
  “不过他已经病了一阵子,对不对? ”
  “是啊,没错,可是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虽然——”
  “虽然什么? ”
  “有些人还是知道了。”
  “有谁知道? 你晓得吗? ”
  “首先是我们家人。”
  “你指的是——”
  “我和孩子呀,而且斯蒂格有两个弟弟,一个在哥德堡,另一个在波顿。”
  马丁。贝克点点头,病房里找到的信确实是尼曼的弟弟写的。
  “还有别人吗? ”
  “我自己是独生女,父母都去世了,所以我除了一个舅舅外,没有任何亲人活着,不过他住在美国,我从没见过他。”
  “那么你们的朋友呢? ”
  “我们没什么朋友,我是说,我们没有朋友。昨晚到家里的布隆贝里医生和我们经常见面,不过他也是斯蒂格的医生,所以当然知道了。”
  “我明白了。”
  “还有潘姆队长俩口子,他是我丈夫辖区的老友,我们常见面。”
  “还有别人吗? ”
  “没有了,就这些。我们的朋友非常少,只有我刚才说的那几位——”
  她顿了一下,马丁·贝克等着。
  “斯蒂格以前常说……”
  她没把话说完。
  “他以前常说什么? ”
  “警察不会有太多朋友。”
  这话倒是真的,马丁·贝克自己就没什么朋友,除了女儿、科尔贝里跟一个叫奥萨·托雷尔的女人外,不过她也是警察。
  也许蒙松算一个,他是马尔默市的警察。
  “这些人认识你丈夫,而且去萨巴斯贝里看过他吗? ”
  “没有,我想没有,唯一知道他在那里的人是布隆贝里医师——我是说,我们的朋友里只有他知道。”
  “有谁去看过他? ”
  “斯特凡和我,我们每天都去。”
  “没别人了吗? ”
  “没有。”
  “连布隆贝里医生也没有? ”
  “没有。斯蒂格除了我和儿子外,不想让任何人去。他其实连斯特凡都不想见。”
  “为什么? ”
  “他不想让任何人看见他,你要了解……”
  马丁·贝克等她往下说。
  “我丈夫身体一向硬朗,”她终于说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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