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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被赋予了在这个坟场行动的自由,”赛拉斯会告诉他,“所以坟场在保护着你。只要你在这儿,你就能在黑暗中看见东西,能够去一些活着的人无法到达的地方,活人的目光会从你身上滑过。我也同样被赋予了在这片墓地的自由,但对我而言,仅仅是享有住宿的权利。”
“我想和你一样。”伯蒂嘟着嘴唇说。
“不,”赛拉斯坚决地说,“你不能。”
或者——
“躺在那儿的是谁?你要知道,伯蒂,这种事常常会写在石头上。你现在会认字了吗?学会你的那些字母了没有?”
“我的什么?”
赛拉斯摇了摇头,但什么也没说。欧文斯夫妇生前从没读过什么书,坟场里也没有字母书。
第二天晚上,赛拉斯拿着三本大书出现在欧文斯夫妇温馨的墓穴前,其中两本是颜色鲜艳的字母书《A是苹果,B是球》①,还有一本是《帽子里的猫》②。他还带来了纸和一盒蜡笔。然后,他领着伯蒂在墓地四处走动,把男孩的小手指搁在最新、最清晰的墓碑和铭文上,从尖尖顶的大写字母A开始,教伯蒂如何在字母出现时找到它们。
【① A是苹果,B是球:“苹果”和“球”的第一个字母分别是“A”和“B”。】
【② 《帽子里的猫》:美国著名儿童文学作家苏斯博士(Dr。Seuss)的童话故事。】
赛拉斯让伯蒂做个调查,在墓地里找到二十六个英文字母。
伯蒂完成了任务,还发现了伊齐基尔·乌尔姆斯里的墓碑,它被镶在老教堂的一堵墙上。
他感到非常骄傲,他的保护人也非常满意。
每一天,伯蒂会带着他的纸和蜡笔来到墓地,尽自己所能将墓碑上的名字、词语和数字抄下来。
每天晚上在赛拉斯离开之前,伯蒂总要抓住他,让他解释自己写下的东西,让他翻译一小段拉丁文。对于欧文斯夫妇来说,这些拉丁文完全是天书,他们看不懂。
这一天,阳光明媚,大黄蜂在墓地角落里的野花丛中飞来飞去地探察着,从金雀花上飞到野风信子上,懒懒地哼着嗡嗡的小调。
伯蒂躺在春日阳光下,看着一只青铜色的甲壳虫徘徊着爬过乔治·里德、他的妻子道卡斯、儿子塞巴斯蒂安的墓碑。那上面刻着“至死不渝”几个字。伯蒂已经抄下了他们的碑铭,现在脑子里只想着那只甲壳虫。
这时,有人对他说话了:“你在做什么?”
伯蒂抬起头。在金雀花丛的另一边,有个人在看着他。
“没做什么。”伯蒂吐了吐舌头。
金雀花那边的脸上,舌头伸了出来,眼睛凸起来,挤弄成一个怪兽的嘴脸,接着又变回女孩的模样。
“真棒。”伯蒂大为佩服。
“我能做很多好玩的鬼脸呢。”女孩说,“看这个。”她用一根手指将鼻子向上推,咧开大嘴,露出满意微笑时的嘴形,半眯着眼睛,把两个腮帮子鼓起来,“知道这是什么吗?”
“不知道。”
“笨蛋,这是猪。”
“哦。”伯蒂想道,“你是说,P指的猪③?”
【③ P指的猪:这里指的是字母书,P代表猪,pig。】
“当然。你等一会儿。”
伯蒂站起身,女孩绕过金雀花丛来到伯蒂身旁。她比他稍大些,也稍高一点,衣着鲜艳,有黄色、粉色和橙色;而伯蒂则披着一身灰色裹尸布,跟她相比,显得褴褛而单调。
“你几岁了?”女孩问道,“你在这儿做什么?你住在这里吗?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的名字?”女孩说,“你当然知道,每个人都知道自己的名字。你这个小骗子。”
“我知道我的名字,”伯蒂说,“也知道我在这儿做什么,但我不知道你问的其他事情。”
“你是指‘你几岁了’吗?”
伯蒂点点头。
“那么,”那女孩说,“你的上个生日是什么时候?”
“我没有过过生日。”伯蒂说,“从来没有。”
“每个人都过生日的。你是说你从来没有做过吃蛋糕、吹蜡烛之类的事?”
伯蒂摇了摇头。
女孩同情地看着他说:“真可怜。我今年五岁,我打赌你也是五岁。”
伯蒂忙不迭地点了点头。他不想和他的新朋友争执。她让他感到快乐。
她告诉伯蒂,她的名字叫斯卡莉特·安贝尔·帕金斯。她住在一幢没有花园的公寓里。她妈妈现在正坐在山脚下的一条长凳上看杂志。妈妈让她在半个小时内回去做锻炼,而且不要惹麻烦,也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我就是陌生人啊。”伯蒂说道。
“你不是,”她肯定地说,“你是个小男孩。”接着她又说,“你是我的朋友,所以你不可能是个陌生人。”
伯蒂从前很少笑,但那一刻他笑了,很开心地咧嘴笑了。“我是你的朋友。”他说。
“你叫什么名字?”
“伯蒂,就是诺伯蒂的简称。”
她大笑起来。“这个名字真有趣。”她说,“你在做什么呢?”
“学字母ABC,”伯蒂说,“从这些墓碑上学习。我得把它们写下来。”
“我可以和你—起做吗?”
有那么一会儿,伯蒂想保住自己的地盘——墓碑是他的,不是吗?——可随后他就意识到自己有多愚蠢:在阳光下和一个朋友一起做事应该更有趣。于是他说:“好吧。”
他们把墓碑上的名字抄下来,斯卡莉特帮助伯蒂拼读不熟悉的名字和词语。
如果伯蒂知道那些拉丁文是什么意思,他就告诉斯卡莉特。
时间似乎才过去一小会儿,就听见从山下远远传来喊声:“斯卡莉特!”
女孩把蜡笔和纸塞到伯蒂手上。“我得走了。”她说。
“我下次还会看到你吗?”伯蒂说。
“你住哪儿?”她问道。
“就在这里。”他说完站起身来,看着她跑下山去。
回家的路上,斯卡莉特告诉她妈妈,墓地里住着一个名叫诺伯蒂的男孩,她刚才还和他一起玩来着。
当天晚上,斯卡莉特的妈妈跟她爸爸说起了这件事。
她爸爸认为,这个年龄的小孩子,有几个虚构的朋友是很正常的事,不用担心。真幸运,附近就有这么一块地方,让孩子可以好好玩玩儿。
第一次会面之后,斯卡莉特经常去看伯蒂。
如果天不下雨,她的爸爸或者妈妈就会带着她去坟场。爸爸妈妈坐在长凳上读书,而斯卡莉特走着走着就离开了小路,亮闪闪的绿色、橙色或是粉色的身影若隐若现,四处转悠,寻找着什么。
很快,她会看到一张灰色的小脸,一双灰色的眼睛从一头鼠灰色的乱发下盯着她看。于是,伯蒂和她便开始玩耍。他们一起捉迷藏,爬上爬下,有时也会很安静地观察老教堂后面的兔子。
伯蒂会把斯卡莉特介绍给他的一些朋友。她看不见他们,这个事实似乎没什么关系。
她父母已经非常肯定地告诉过她,伯蒂是她想象出来的,但这完全没有什么不正常。
有那么几天,她妈妈甚至坚持在餐桌上为伯蒂专门留出一个位子。
所以伯蒂有一些虚构的朋友也并没有让她觉得吃惊。他还会把他朋友说的话转告给她。
“巴特尔米说你的脸像压扁之熟李。”他告诉她。
“他才是这样的呢。他讲话怎么这么可笑?他说的是压碎的土豆,对吗?”
“我想他那个时代还没有土豆吧。”伯蒂说,“他们那时就是这么说话的。”
斯卡莉特很开心。她是个开朗的女孩,但很孤单。
她妈妈在一所大学工作,给一些她从来没见过面的人上课,批改从电脑上传过来的英语试卷,把建议和鼓励之类的评语反馈回去。
她爸爸是教粒子物理的,但是据斯卡莉特说,想教粒子物理的人太多,想学粒子物理的人却很少,所以她们家只好不停地从这个大学城搬到另一个大学城。每到一个地方,她爸爸总是希望能在那儿找到一个固定的教书职位,但这个梦想从来没有实现过。
“粒子物理是什么?”伯蒂问道。
斯卡莉特耸耸肩,“呃,”她回答道,“世界上有原子,它们非常小,我们根本看不见,我们都是由原子构成的。但还有比原子更小的东西,那就是粒子了。”
伯蒂点点头,心里认定斯卡莉特的爸爸很可能喜欢虚构出来的东西。
每个工作日的下午,伯蒂和斯卡莉特都在坟场里游荡,用手指描摹名字,再把它们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