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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米为他清洗包扎,总是忍不住流泪,想小昆也是堂堂的J大法律系高才生,以前也是吃香的、喝辣的、开宝马、住洋房的,现在落到这步田地,受伤受罪不说,还受气。她劝他别打工了,说我养活你吧,你再打工,连个囫囵手脚都落不下了。
小昆总是嘻嘻地笑,说:“就是为了看你流这几滴泪才受这个伤的,来,抱我一下,切多少刀也值。”艾米就松松地抱他一下,他说,“嗯,你心里还是——疼我的,你只是还惦记着你那个成钢,什么时候你忘了他了,我就熬到头了。”
艾米每晚都去餐馆接小昆,餐馆的人总是开玩笑说:“小昆,你老婆来了,快回去空油瓶吧。”有的就喊:“不是空油瓶,是炸春卷。”
她问他这是什么意思,小昆不怀好意地笑笑,说:“这还不懂?想想我哪部分像油瓶、像春卷就行了。”
她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了,不过她也没办法,餐馆的那帮家伙,多数是光棍,有的是偷渡出来的,有的是旅游出来就黑在美国了的,都是长年累月没女人的,只好在嘴头子上快活一把。她不跟他们计较,只当没听见的。
小昆从来不声明说“这不是我老婆”,他总是对艾米说:“别当众揭穿我,就让我享受一下虚幻的幸福吧,那些家伙对我羡慕得不得了,以为我夜夜都是搂着这么漂亮的老婆睡觉,而他们连女人味都没得尝。他们不知道我夜夜都是活受罪——”
小昆说这些话的时候,艾米总是不搭腔。她想,他现在正处于不得意阶段,我不接受他就行了,用不着伤他的面子。小昆倒是挺注意,即便是晚上洗了澡,也穿得恭之敬之的。他一来就在客厅和厨房之间加了个活动墙,像屏风一样,一拉上,客厅就成了一间卧室。他还把她把卧室的门锁修好了,叫她晚上闩了门睡觉,免得某些人图谋不轨。
后来小昆总算从厨房跳出来,做了waiter,工作轻松多了,工钱加上小费差不多有以前的两倍。艾米问他怎么脱离苦海的,他说是靠出卖色相。她开始还不相信,但过了几天,就相信了。
有天小昆休息,晚上的时候,来了一个女孩找他。小昆介绍说这是他老板的女儿,叫Linda,高中毕业了就在父母的餐馆里帮忙。Linda长得挺甜的,身上的baby fat还没退尽,胖呼呼的挺可爱。
那晚,Linda就跟小昆在他房间里“开工”,小女孩咿咿呜呜乱唱无字之歌,搞得艾米心神不定,声音太大了一点,外面过路的肯定能听见,艾米生怕别人以为是她在开“个唱”,恨不得跑外面走廊上站着,告诉大家里面唱歌的另有其人。
Linda总是在晚上跑来,快半夜了,又开车离开。艾米问小昆:“你也不去送人家小女孩一下?”
“有什么好送的?”小昆不以为然地说,“她自己有车。”
“人家还是个小女孩,你——要有点责任心。”
小昆笑起来:“艾米呀,你还是个老脑筋,总觉得男女干这事,就是女的在吃亏。这些ABC们,哪里像你那样?把上个床当成是重大的牺牲?对她们来说,这不过就是大家happy一下,你以为她在指望我娶她?我一个打工的,要娶她,她都不会答应。对她来说,我只是个电动玩具,供她享乐的。”
艾米不同意:“你这是为自己开脱,Linda肯定还是爱你的,不然她也不会——”
“你这个人真是无法造就,教育你这么多年了,你就是不信。对所有男人和大多数女人来说,‘性’就是happy一下,生理上有那个需求了,就找个人做一下,就像肚子饿了要吃饭一样。还是我那句话,有爱肯定会希望有性,但是有性不等于都是出于爱。”
看艾米深不以为然的样子,小昆又说:“不过说实话,这样的女孩也只能拿来happy一下,代替不了爱情的。你知道我这些年来,爱的只有你——”
艾米打个暂停的手势:“好了好了,拜托不要亵渎‘爱情’二字了。你干什么我不管,只记得别搞得太大声,当心邻居报警。”
小昆说:“大声怕什么?邻居羡慕还来不及呢。其实这本来是你应该享受的快乐,可是你偏要抱着那个幻影不放。女人没男人,就像花朵没有雨露滋润一样,会枯萎的。成钢现在肯定是夜夜抱着他的ABC快活,说不定人都淘空了,被那ABC折磨得不成人形了,你还在这里傻乎乎地为他守身如玉——”
“你根本不懂我,我不是在为他守身如玉,我早就get over他了。”
“我知道,你想get over他,你知不知道那姿势在你们英语中叫什么?我也是刚从餐馆学来的,叫cowgirl。现在的女孩,都想get over我们男人嘛,自己掌握,想快就快,想慢就慢——”
艾米打断他说:“你只会黄腔黄调,我是说我已经不挂着他了,只不过还没遇到一个我——爱得上的人而已。你——人很好,但是你这种‘性’‘爱’分家的做法,完全跟我的——爱法——是两码事。有你这样的丈夫,我恐怕——天天都得戴绿帽子。”
“原来你一直是这样看我的?”小昆委屈得不得了,“我根本不是那种搞婚外恋的人,没有爱,我根本就不会结婚,我怎么会婚外恋?
小昆本来就油嘴滑舌,现在又在餐馆打了一段时间工,更是句句都像是黄段子,艾米只有给他一个不吭声,不然他越说越来劲。
小昆见她不吭声,又说:“你以为男人不懂得有爱的性比无爱的性更能让人飘飘欲仙?在这个问题上,我们两个其实有一半是相同的,那就是希望‘性’‘爱’合一,我们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如果不能‘性’‘爱’同时得到的话,我可以只要性,或者只要爱,而你不肯只要一样。唉,可怜我一张做律师的嘴,说不服你一个小丫头。”
后来就没见Linda来了,小昆也丢了他在那家餐馆的工作,而且连续被几家餐馆炒掉。艾米不解,问发生了什么,小昆开玩笑说:“女人惹不起。男人被你们女人抛弃了,屁事没有。女人如果被男人甩了,肯定要使出浑身解数来报复。Linda已经发了誓,我到哪家打工,她就要让那家老板炒掉我,一直要炒到我自己送到她门上去为止。”
艾米说:“你看,我说了你不信,她还是爱你的吧?”
小昆呲地一笑:“这也叫爱?她爱的是我那个——,可以让她开‘个唱’。”
最后小昆总算在一家餐馆落下脚,不过是做busboy,工钱很低。他时常开玩笑地对艾米说:“你看,我为了你,放弃我的‘性’‘爱’分家学说,结果弄得既无性,又无爱,连工作也丢了,你也不可怜可怜我。”
每逢他说这些,艾米就不吭声,说多了,就抢白他一句:“是我叫你放弃的?”
这一句就把小昆噎回去了,咕咕哝哝地说:“算你狠,无情者无畏啊。”
60
2003年5月的一天,快半夜了,艾米听见小昆在敲她的门。她怕小昆禁了这么久,熬不住了要找她麻烦,就说:“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小昆在外面嘻嘻笑着说:“就怕我等得到明天,你等不到。”见她仍然是不开门,小昆就说,“我今天在餐馆遇见成钢了。”
艾米从床上跳起来,打开门,急切地问:“是真的吗?你见到——Jason了?他怎么会在C城?是来开会的吗?他说没说他呆多久?”
小昆笑昏了:“成钢二字简直比‘芝麻开门’还灵,你就不怕我在诳你开门?”
艾米以为自己上了当,转手就要关门,被小昆用手顶住门,说:“别关别关,不是诳你的,是真的。”他见艾米万分期待地看着他,就卖个关子,说,“这么好的消息,你不抱我一下,我是不会告诉你的。”艾米无奈,只好走上前去,敷衍了事地抱了他一下,小昆虽然不满意,但还是告诉了她,“他回来——读博士了,今年初就回来了。”
艾米真是悲喜交集,Jason回到C大。了,那她又能见到他了,但是他回来快半年了,都没来跟她联系,说明他是彻底地把她摒弃到他生活之外去了。她问:“你——问他拿了电话号码没有?”
“没有,不过他说他有你的电话号码。”
她气死了:“你怎么连他电话。号码也不要一个呢?他早就有我的号码,但他不会给我打电话的。”
小昆心疼地说:“艾米,你这是为什么?他有。你的电话号码却不给你打电话,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你还这样——,我真的替你难过。你什么时候才能清醒过来?”
她听不进他的话,只急切地追问:“他跟谁到你们。餐馆去?是男的还是女的?”
小昆叹口气:“男的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