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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
你是妖!杀人的妖!
「不……我是人!是人!」她颤巍巍地低语着,脸色死白地和那声声指控辩驳。
你想杀了她……你是妖……
「不是……我没有……」她边说边往后退,直至退到了拉门边。怕自己再对魃动手,她仓皇地推开了拉门,狼狈不堪的转身离开温暖的屋宇。
就是!你想杀了她!对吧?就像当年杀了那些抢了你食物的……
「不、不是!我没有,不是那样的……」
她赤脚在回廊上奔跑,像是想逃避那如鬼魅般的低语,但它们仍如影随形。
长长的回廊像是永无止尽,那根根的梁柱似延伸到天地的尽头。
所有的一切都在旋转着,教她分不清左古,而那声音,仍在控诉着、尖啸着,不肯罢休!
你不是人……
她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摔跌在地。
妖怪!
「不是!我是人!是人……」她爬跪起来,大声的抗辩着,可才开口没两句就忍不住干呕,她难过的扶着回廊的梁柱,对着庭院呕吐,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夜,透着沁凉。
她跪趴在廊上,看着在月下迎风摇曳的白莲,只觉得自己丑恶无比。
小宛……我好饿……
一张张童稚的脸浮现眼前,大而无神的眼没有任何焦距,干瘪内凹的脸颊只剩皮包骨。
好饿……
她再次呕吐起来,这次呕出了些黄水,等地稍微不再那么想吐时,她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跪趴在地上,她紧握着双拳无法扼止的呜咽着,那些早已遗忘的记忆一幕幕重回脑海,她记起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一切。
※ ※ ※
黑色的靴,出现在眼前。
她顺着靴往上看,看到了他。
她的眼满是泪,满脸全是纵横的泪水,看不清他的脸。
她止不住泪、止不住呜咽,她恨自己让他看到这般狼狈,她恨他永远这般残酷冷绝,她恨他多年前做的一切,恨他害她必须背负这些……
人蛊。
她是人蛊,被她的族人将一群毒物、几名女孩关在洞里七七四十九天所养出来的人蛊。
他们是如此害怕他,如此想除掉他,以致于丧尽了天良,将人做蛊。
可笑的是,她出洞的那天,族里的人几尽死绝,死在他的手里。残存的人被他带回堡里,为奴、为仆、为傀儡。
那些人怕她、惧她、鄙视她,因为他们知道她是洞里存活下来的最后一个。
她一直不懂为什么,因为她的记忆,被他夺走了。
「为什么?」她含泪头问:「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
他看着她,一脸漠然的道:「困为没有必要。」
她垂首无语掉泪,久久,才哑声再问:「为什么捡我回来?因为我长得像魃?」
「因为我无聊。」
她梗住呼吸,双手紧握成拳,却不知自己究竟该恨他的无情,还是该谢他多年前救了她……
黑色的靴离开了,她几近崩溃的趴倒在地、泣不成声。
※ ※ ※
该死!不过是颗棋子!
一双拳头,握了又放,在发现差点伸手去扶她时,他紧抿着唇,逼自己转身大踏步的离开。
夜里惊闻绿苑回廊传来慌急的足音,他以为出了事,匆忙赶来,却只见她像个疯子似的狂奔、跌倒、干呕……
他不懂自己是怎么了,明知该先查看屋内的魃,他却来到这里,看着战栗不止的她,无法动弹。
你老是看着她。
谁?
小宛。
几天前,云娘嘲讽的声音,冷冷在算边响着,他紧抿着唇,对那句话嗤之以鼻,猛地拉开绿苑的门。
魃仍躺在床上沉睡着,那睡颜是如此安稳。他看着她,脑海却浮现同一张脸跪跌在回廊上,黑眸含着泪,充塞著述惘、痛苦、怨愤……
为什么?
他握紧了拳头,压抑着那突如其来的怒火。
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
水气骤然狂增,屋外云层掩去明月。
该死的女人,他下回会如她所愿的!
他暴怒的想着,万分火大,却又不肯去细思自己究竟在气什么。
一阵夜风旋进屋里。
灯,灭了。
※ ※ ※
起风了。
她瞪着天上乌云掩月,泪犹未干。
风,带着夜的沁凉,她有些茫然的记起被夺取的记忆中,长老们曾说过的话。
她……必须杀了他,必须在她二十岁生日之前杀了他,必须在下一个满月前杀了他,否则她就会死。
会死。
奇怪的是,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不惊恐、不害怕,此刻她只觉得一片空茫,什么都没有。
死,也许是种解脱……
一声轻响从树丛中传来,她反射性的弹射起来,斥喝:「谁?!」
绿苑是禁地,青龙堡的人,没受召唤是不准进入的;夜闯绿苑,更是大忌!
来人突地往前冲,她欺上前去,劈头就是一记手刀,对方闪身避过,顺势搭住了她的手腕,她手腕向下一沉,对方的手如影随形,她几次闪躲都躲不过,抬腿就是一脚踢去,未料也被挡下,非但如此,手也被人抓住。
才交手两招她就被人制住,来人武学造诣之高,教人骇然。
她惊骇的抬首,却被对方那双炽热的双瞳给震慑住,一时之间,竟无法动弹。
那,是个看来历尽沧桑的男人。
她从未见过他,他脸上显露的爱恨情仇却摆明了不是如此。
她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为他那强烈激昂到几乎震动空气的情绪。
他瞪着她,突兀地开了口:「你不会武。」
那是陈诉,却不是事实。
那瞬间,小宛同时确定了几件事,一是他是敌人,二是他是来找魃的。
「放开我。」她推拒着地,却不敢再使出任何招式,怕让他察觉她不是他要找的那个。
她的抗拒,只换来他更牢的箝制,他扳着她的后颈,将她拉向他。
他瞪了下眼,神情闪过一丝不确定的疑惑。
他松了她颈后的手,当他那只手触碰她的脸时,她没来由的颤抖起来,因为害怕,想问,未料他却只是以拇指拭去她脸上未干的泪痕。
她一愣,整个人呆在当场。
「哭什么?!」他问。
她傻傻的看着他,即使他的神情是那般复杂且强烈,可他的手却很……
温柔。
胸口没来由的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小宛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当热泪滑下脸颊,她才发现自己无声的哭了。
那瞬间,她终于省悟自己要的是什么,终于肯对自己承认,她一直都爱着那个男人,她要他看着地,像眼前这个男人这样专注地看着她,像眼前这个男人在乎魃一样的在乎她,像眼前这个男人爱魃一样的……爱她……
同时,她也知道,那是永远不可能的事,永远、永远都不可能……
可即使如此,她却仍选择了听命于他,即使在心神皆伤时,她却仍反射性的做了他所交代的……假装成魃!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教她再看不清对方的脸,可她却晓得她的泪明显干扰着他,他完全松开了箝制,边替她拭泪,边慌急的咒骂:「天杀的,别哭了……」
※ ※ ※
冷风如镰刀般袭来!
男人警觉的侧身闪过,一手护着她,另一手一把抽出背上大刀,反手削去。
破风!
她能听见风被撕裂的声音,发尾被风斩去些许,她看见那些发丝在空中飞散。
「放开她。」
冷冷的语音,居高临下。
她和他同时抬首,只见乌云不知何时布满夜空,回廊屋瓦上伫立着一条人影。
一道电光亳无预誓的闪现,照亮阒暗的夜空。
电光在他脸上形成阴影,让他看来像是掌握黑夜的邪神,十分骇人。
他的眼转成暗金,瞪视着。
她害怕的退了一步。
「应龙。」
耳畔响起男人的声音,她在狂风中回首,只见男人的脸撤去了方才的压抑,显现如夜叉恶鬼般的张狂怒容。
她不是个胆小的女人,但那一瞬,她真的想转身逃跑。
远方的天际响起一记闷雷,轰隆作响。
两个男人剑拔弩张地互相瞪视对方,紧张的气氛像一条被过度拉扯的琴弦。
她动也不敢动一下,怕动了,会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