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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清新和煦的早晨,战家船只稳稳的扬帆顺风向前行驶,没多久,便通过水闹驶进了运河河道,见一切顺利进行,战青也就进了舱房自个儿忙去了。
她这厢人才进门,隔房的萧靖便踏出门口,到了甲板上。
岸上杨柳青青随风飘荡,偶有农家的水鸭在河上嬉戏。一只母鸭带着一童小鸭优游穿梭杨柳暗影间,不时挽头入水叼食着水草;河岸远处的青草地上也可看到羊儿漫步其中,黄牛低头缓缓嚼着青草,见到货船驶过,也只用那乌黑清亮的大眼瞄了一下,便又继续专心地进食。
萧靖负手立于船舷边,望着眼前优闲的景色,微微露出浅笑。这些年,他走遍大江南北,但此时此刻,却还是觉得江南好;这里没有西域的黄沙、滚滚、烈日骄阳,也无北方的天寒地冻、战乱纷扰,连流民匪寇都比北方少了许多。
看着这样太平的景象,实在很难想像其他各地是连年灾荒、俄殍遍野,他想赶半年前一路从西域回到长安时所见到的大批流民、匪寇,脸上笑容不由得一敛,轻叹一声。
唉,人与人之间的争斗真不知何时方能罢体?
“你知道这条运河叫啥名吗?”
萧靖闻言回首,便见到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二叔”,他微一颔首,淡笑答道:“若在下没记错,应是叫山阳渎。”
“没错。”祁士贞赞许的点头,“山阳渎其实就是邢构,本为春秋战国时期吴王夫差派人所凿,后于前朝大业三年再加扩展,沟通了扬子江与淮河。咱们现在便是北上往惟河而去,然后从淮河接上通济渠,再由通济渠北上至洛阳,于洛阳卸下其中几位老板的货,跟着才由洛水转经黄河西行至广通渠而入长安。你是要在长安下船,是吧?”
“是的,前辈。”萧靖有礼的点头回道。
祁士贞拿起葫芦灌了一口老酒,瞄他一眼这道“甭叫我前辈。整天前辈、前辈的,听多了我可是会背的。咱性姓祁,船上的小伙子都叫我二爷,你跟着他们叫便行了。”
“是,二爷。”萧靖微微一笑,顿了一会儿才开口问出心中所想的,“听二爷的口气,像是十分熟悉这些河道?”
祁土贞哼笑了一声,“岂止熟悉,咱可是曾在这些水沟中待上了十几年。当年那狗皇帝圣旨一下,咱们这些小老百姓便被抓来挖河道,这一挖,便是十数年,每日睡醒,便是挖土搬石,到了放饭的时问,人人饿得两腿发软,吃的却是稀米烂粥!我十二岁被抓来上工,直至二十五岁身子却还瘦小得像个孩儿,若非后来遇到了咱师父,老子我几十年前早死在这河底啦。”
原来还有这段原由,看来战家并非对河道不熟,有这位祁二爷在,这几条河这对他们来说是不成问题的。
萧靖看着甲板上的船员们轻而易举地操纵着绳索、调整角度让诡竽上的主帆吃着风顺行北上,不由得佩服起战家船员们操船的熟练技术。
祁士贞瞥了萧靖一眼,继续说:“你们这代可幸福啦,出生时已是战乱将尽。虽然说这些年天灾不断,但是天灾怎样也不比人祸可拍,至少目前在位的皇上还不错,不只有雄才大略,更懂得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他积极推行轻瑶薄赋、与民休养生息,相信再过不久,各地流民盗匪层出不穷的情况应能逐渐改善。”
“希望如此。”萧靖笑笑回答,望着眼前和平的景象,心中真挚的希望事请能如这位祁二爷所料。
※ ※ ※
一早上,萧靖便将自个儿身处的这艘货船摸了个大慨。
这船长约五丈,宽约九尺,船底最下层九货舱,再上来为船员们休息的舱舫,然后是甲板上的船舫,他和战青所住的房间便是在此靠船首的舫内,而靠舫尾的地方甚至还有个厨房;教他讶异的是,他在那里看到了菜刀,那位四海楼名闻遐迩、一菜千金的名厨菜刀!
这下他才知道原来四海搂竟是海龙战家的产业,菜刀也是战家的人。
看到菜刀手持菜刀在做菜,萧靖笑得可开怀了。看样子,他在船上这儿天不怕没好料吃了。
一艘船有十五名船员,他们这艘则是多了他一位,共十六人。因为整个早上皆是顺风,不需以人力划船前行,是以在甲板上工作的只有五名船员,两个操接着主帆,两个操接着副帆,还有一个则在船尾控制着尾舵;其他入除了一位在帮着菜刀,其余的不是在舱内休息,便是拿了根钓竿在船舷边垂钓。
他们这艘船排在三艘船的中间,萧靖向前后两艘看去,发现情况也是相去无几。
微风徐缓,货船前进的速度不快,他闲来无事,便也向船上的人要了根钓竿,虚心的向那些水手们请益,虽然两个时辰过去,连尾小鱼都没钓上,倒也是优闲快哉。
战家的船员们虽然对萧靖仍抱持着戒慎的心情,可也没有严加排拒他,加上他昨日曾出手救助小伍,又总是面带笑容,是以大伙儿对他的态度还算不错,只是每个人话都不多而已。
一个早上就这么过去,直到中午用饭时,战青才发现萧靖人在她这艘船上,眉头不由得紧蹙起来。“你在这里做什么?”
“吃饭。”萧靖态度从容,端着饭碗笑笑地回答,一点也不为她脸上不悦的表情所影响。
这话一出口,旁边的大汉们忍不住发笑,但见大小姐脸色难看,只得纷纷憋住,埋头苦塞米饭到嘴里。
“坐啊,菜很香呢,吃点儿吧。”他带着温和的笑脸,反客为主的用筷子指了指被固定在船上的矮桌旁空位,招呼她坐下。
她眉头因此锁得更深,扫视了桌边一圈,就不见祁士贞的人影。
“小王,二叔呢?”她点点离自己最近的倒楣鬼问。
“呃……。”个小王迟疑的抬头看着大小姐,“二爷……
在船尾。”
战青二话不说就要去找人,才一转身便见到祁士贞提著一坛酒走了过来。
“丫头,来来来,正好,陪二叔敬上几杯。”
“二叔,”她紧蹙着眉,不悦地指着萧靖问:“他为什么在这里?”
祁士贞一屁股坐在矮桌旁的木板上,气定神闲的道:
“你不是说要他高兴待哪儿便往哪儿待吗?”
“这……”战青哑口无言,有些懊恼的瞪着萧靖和二叔。
她是说过这句话没错,但她原以为这人会挑上另两艘船,毕竞她这当家的人在这儿坐镇,他若要打探消息,可没几个人敢透露口风,聪明点的,应该清楚待在另两艘船才能查出较多的消息。
谁晓得这家伙竟要求上了这艘主船!他不是太过愚蠢,便是太过自信,依她看是前者的可能性高了些。
战青在心底暗暗诅咒。真是的,她可不想一天到晚面对这位文弱的监工,搞不好等会儿风浪稍微大些,他就会吐得到处都是。
“好了,丫头,坐下吃饭了,别杵着。”祁士贞笑嘻嘻地一掌拍开了封坛老酒,要战青陪他喝酒吃饭。
战青厌恶的又瞪了萧靖一眼,才悻悼然坐下。
萧靖不以为意,脸上仍是挂着淡淡笑容,可那和煦笑容看在战青眼里,不知为何却觉得分外碍眼。
这个白面书生,哼!
她一向不喜欢那些说话浮夸的文人,认为他们只会说、不会做,手无缚鸡之力,全身上下没一块有用的肌肉,总是靠着一张嘴,要耍嘴皮子就搞得天下大乱,特别是像他这种口蜜腹剑、笑里藏刀的书——
正当战青在心底叨念时,萧靖突然抬首向她望来,淬不及防地对上他澄清如泉的双瞳,她的思绪不禁为之一顿。
瞪着他半响,意识到他唇角扬起了弧度,她才冷着脸、不自在的将视线移开,心里却隐约知道,有那么一双清澈瞳眸的人,不太可能是她心里所想的那种光会耍嘴皮子的家伙。
只是这样的认知却教她心底深处不由自主的慌乱起来。她不喜欢这种因他而产生的陌生感觉,下意识的觉得危险……
哪里危险?
她不知道:这只是她的直觉而已,但她一向都相信自己的直觉。
因此吃完了这餐饭后战青便决定——
她要尽量避开他。
※ ※ ※
几日过去,一切平静。
战家的三艘货船到了山阳城稍做歇息后,便通过水闸驶入淮河。淮河河水较运河水泥湍急,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