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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前所未有地思念睫毛。
驱车来到那个久未涉足的小院子。
只有这儿还留有睫毛的影子。
推开锈迹斑斑的小铁门。
一片萧瑟。
大梧桐树与葡萄藤光秃秃只剩枝杈,挂满积雪。样子可怜。
小石板桌也被大雪覆盖,上面摆着睫毛匆匆离开时没收拾的碗盆。
墙脚落叶长期堆积,没人打扫,压在积雪下慢慢腐烂,散发出从未有过的腐臭。
打开房门。
一只老鼠吱溜窜出,沿着我在雪地上的足迹跑出院子。
屋里一片霉味。坐在同样霉味浓重的床褥上,四周冰冷。爬着几只小蟑螂。墙角结起蛛网。所有家具披满灰尘。墙上挂着的吉他弦锈迹斑斑。书架上的书散发出难闻的潮气。
我丢了睫毛,房子丢了我们,彼此都很可怜。
默默坐着,凝视墙上《妈妈》被摘走后留下的空白。
打开积满灰尘的音响。
里面塞着睫毛临走听的最后一张CD。
朴树的《那些花儿》:潺潺的流水声,女孩子的笑声,流星飞去的声音,清脆的吉他声,如泣如述的歌声。
——“有些故事还没讲完,那就算了吧?”
对面墙上挂着一张合影:睫毛双手抱着我的腰,小脑袋抵在我怀里,我揽着她的小肩膀,两人骄傲地依偎,眼睛里全是幸福。背后一片层林尽染的白桦林。地上洒遍枯黄树叶。一条小溪潺潺流过。一棵大白桦树上清楚刻着几个字:我的睫毛。
《天堂隔壁》 再也抑制不住
再也抑制不住。
为睫毛储存了一年的泪水,夺眶而出,最后演变为一场轰轰烈烈的痛哭。
对面墙上一面大镜子。
镜中人老气横秋,衣着凌乱,发如稻草,眼袋鼓起,泪流满面。
——被生活逼得狼狈不堪,走投无路。
我肆意痛哭,骄傲地鄙视镜中人:
这个叛变投敌的人,这个葬送几乎到了手的幸福的人,这个把睫毛重新逼上颠沛流离生活绝境的刽子手。
镜子里痛哭的人,一下把“自己”惊醒。
望着窗外的积雪,突然想起与睫毛的一个约定。
长白山压满积雪的小木屋,那个早被自己遗忘的干干净净的约定:
——“以后哪天我消失了,你就唱着‘my girl; my girl; tell me; Where did you sleep last night’,哭着喊着,拄着拐棍到处找我,一直找到头发花白?”
突然鼓起勇气。
一个无比大的决心慢慢形成。
决定去找睫毛。
为了那个约定。
至少为“寻找”做些什么,而不是天天装模作样独自伤悲。
天上不可能掉馅饼,更别说睫毛了。
我要找到她,然后如奶茶所说,跟睫毛拥有同一个命运,不管这个命运会是什么。
翻出地图,回忆睫毛曾经说过一定要去的地方。决定先去湖南凤凰,然后去云南大理丽江香格里拉,最后进藏,去八角街上的小咖啡馆。
直到找到睫毛。
哪怕头发花白。
第二天在酒吧贴出广告:“征集西藏自驾游伴两人,男性,吃苦耐劳,会开车,喜欢吃辣,不怕蚊虫。喜欢鲍勃玛利、披头士或者莫扎特。”
征集到两位同伴。紧张准备:制订路线计划图,购置户外用品,全面检修车子,借了一根电警棍以防万一。为了鼓励士气,翻出文德斯的公路电影《德州巴黎》看了一遍,还有描写格瓦拉年青时代南美之旅的《摩托日记》。
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
开车出发,开始了寻找睫毛的漫长旅途。
车子在城市拥挤车流里缓缓行驶。
旁边的熟悉景致,如同一出话剧演完拆卸布景,悄无声息逐一掠过。没人谢幕,没人鼓掌,有的只是冷漠,城市里浸淫着的深入人心的冷漠。驶出市区,驶上环城公路,驶过没了“凸”字的全新大广告牌,驶上高速公路。从此,过去的时光,与这个城市有关的一切,如同战争年代没搭上撤退飞机被扔下的黑压压的难民,永远抛在脑后。眼前是充满希望的神奇未来。
行驶在高速公路上。
两位旅伴一个做律师,一个自由职业复姓西门,都是酒吧熟客。
“这次出去旅行,你为着什么?”西门问我。
“出去转转,在家呆烦了。”我避繁就简,不想把私事当成大众话题。
“了解西部人们的生活,看看西部大开发的进度,关心人民疾苦。”律师慢吞吞地回答。我与西门张大嘴巴,呆呆对视,故意作出佩服的样子。
“我冲着艳遇。在城市里泡够了,全是俗里俗气的女孩。据说那些古镇全是有品味的美女,可能会有新感觉。”西门无比坦率地说。
南京合肥一晃而过。
下午驶过武汉。
“为什么广告上说,一定要喜欢鲍勃玛利、披头士、莫扎特?”
“道不同,不与之谋。”
《天堂隔壁》 车子拐进加油站
车子拐进加油站。
我跟律师去洗手间,留下西门加油。走回车子,意外发现坐着一个女孩?
“她跟我们同路,去韶山,正好搭我们车。”西门得意洋洋地解释。
瞅瞅女孩,还算漂亮,只是有股子妖气。有点假天真,其实人蛮精明。看人喜欢往上翻眼睛,一幅什么都讨厌的样子。唯独不讨厌西门。我与律师对视一下,耸耸肩膀,只好如此。车子驶出加油站,回到高速公路。我听着音乐认真驾驶,律师认真看书,西门不停跟女孩胡吹八捧。
“真的开车去西藏?去干什么?旅游?”女孩故作天真,一口湖南腔。
“我们有一个外景拍摄任务,去那儿取景。”
“拍电影?”女孩故作神秘状。
“有点类似。拍地理专辑,DISCOVER那种,知道?”
“当然,可喜欢看了。你真棒!”女孩亲下西门的脸。
“你做什么的?”
“大学刚毕业,不想上班,趁着年青,到处晃晃。”女孩挺无所谓地说。
“花钱怎么办?”
“给人要呗!喜欢我的人多着哪!不过谁跟我好,就得养我。轮流养活我!”
“怎么个养法儿?”
“给零花钱呗!平时买衣服,买化妆品,都得用钱呀。”
“你身边女伴都这样?”
“差不多吧。生活就是一场交易嘛,他们出钱,我们出青春,交换一下,皆大欢喜。靠自己努力,折腾的满头皱纹,或许还没现在过的舒服呢。”
“以后我也养你?”
“一言为订?”
“当然。”西门认真与女孩子拉勾。
我听了,不禁苦笑,连连摇头。感叹女孩子,也感叹西门。
西门挺象皮子,不过又有本质区别。皮子也喜欢勾搭女孩子,但从不撒谎,也不哄人,实实在在,最多为了把女孩灌醉使用一些偷换扑克牌之类的小花招。这个西门却有点不择手段。
驶出湖北进入湖南,律师开始打盹,西门不停亲女孩。驶过岳阳,律师睡着了,西门继续与女孩调情。驶过长沙,夜晚来临,打开车灯认真驾驶。律师睡得死死的。望下后视镜,惊讶发现两人躺在后座上,身上盖着大毛毯,耸来晃去,竟然在做爱?我吃惊不小。现在的女孩子都怎么了?似乎什么原因让她们“基因突变”?变得灵魂越来越脱离肉体,彼此成为好邻居,不再是紧密一体。
感慨万千。把车子音响开大,免得彼此尴尬。突然飘过来一场雷阵雨。雨点很急很大,砸在车皮上,噼叭作响。此时此景,不由想起与睫毛在雨中车子里的情景。
那次驶过长江上一座高架桥,也下起大雨。雨势很急,泼瓢下来,四周雨茫茫的一片。车里响着DIDO《I’m not angel》。超灵诡异的声音,伴着原始性感的节奏,蕴育出一种足够的暧昧。
睫毛突然要我停车。
我打开右转向灯,慢慢停在大桥边上。这儿仍然是高速公路的一段,过往车辆繁多,我打上双跳,询问的目光望着睫毛。她冲我调皮地笑,双腿跪在座位上,盯住我的眼睛,随着好听的节奏,艳舞女郎似地开始脱毛衣,边脱边用舌头舔嘴唇,模仿得惟妙惟肖。睫毛冬天再冷也只是空荡荡套上一件大毛衣,上身只穿内衣,光腿穿件薄牛仔裤,光突突的小身子,害得我经常一抱她就爱欲勃发。她甩掉大毛衣,俯过身子亲我,帮我解牛仔裤。我也亲吻着帮她解。两人兴奋极了,手忙脚乱帮对方脱衣服,脸涨得通红,象两个躲在教学楼后面偷偷亲嘴的中学生。睫毛跪起身子,慢慢坐下去。
“体会到雨水打在铁皮屋顶上做爱的感觉了?”
睫毛说。我突然想起小木屋里说过的那个小想法,恍然大悟。
“你所有想法,只要有能力,全帮你实现。你的人生就是我的人生。以后你属于人生第一次的东西,我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