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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你看,只有那么一张,又没有底片。那张照片要是丢了,我真舍不得,因
为可怜的丹齐尔五、六年前过世了,他又是我最疼爱的外甥。我想念他的时候也只有这
么一张照片可看。不知道——我希望——真不好意思这么麻烦你——
你是否可能帮我找回来,你晓得,我真不知道该向谁打听。我也不知道他遗下的东
西都是由谁来照管的。好困难啊。他们会觉得我太罗唆。你知道,他们是不会了解的。
没有人会了解这张照片对我有多大的意义的。”
“当然,当然,”葛兰姆医生说:“我很了解,你心里的感受皋很自然的事。正好,
我过一会就要跟此地的主管单位碰头——明天下葬一——有一位官员要来检验他的证件
与遗物,然后通知他的家属。你告诉我一下那张照片是什么样子好不好。”
“是在一幢房子前头,”玛波小姐说:“有个人——我指的是丹齐尔——正从前门
走出来。这是我另外一个嗜好花卉的外甥的——我想他正在拍一丛芙蓉花,或是类似的
美丽花朵——像前菜、百合之类的。丹齐尔那时刻正从前门走出来。照得并不怎么好—
—有点模糊——可是我很喜欢,也就常带在身边。”
“好的,”葛兰姆医生说:“你描述得相当清楚了。我想不会有问题的,玛波小姐,
我们一定把你的照片找回来的。”
他自椅子上站起身来。玛波仰着笑脸望着他。
“你真好心,葛兰姆医生,真太谢谢你了。这种事情你了解的,是不是?”
“我当然了解,我当然了解,”葛兰姆医生亲切地握着她的手说:“你放心好了。
每天轻轻运动一下膝头,可是不要过度,我会再送药片给你的。每天服用三次。”
五、玛波小姐作了决定
白尔格瑞夫少校的丧礼第二天就举行了。玛波小姐由浦
利斯考特小姐陪同参加。甘农主持追悼仪式,过后,一切又
恢复了正常。
白尔格瑞夫少校之死,也不过是一椿很快为人遗忘的憾
事而已。人住在此地只限于阳光、大海与社交的乐趣。一颗
阴魂扰乱了这些活动,留下一片短暂的阴影,刹时间又散去
了。何况,也没有人对这位死者有多少认识。他其实是个喋
喋不休、在俱乐部里专门讨人厌的那型人物,总喜欢说一些
人家并无特别兴趣的个人掌故。他在世界上任何角落都找不
到一个长久栖身之处。他太太好多年前就去世了。他活得孤
寂,死得也凄清。不过,他那种寂寞却又是在人群中度过的,
而这种打发日子的方式,倒也没什么难过的,纵令白尔格瑞
夫少校是个寂寞的人,他似乎也挺乐观的。他有自得其乐的
方法,如今他死了,埋了,没人在乎;再过一个礼拜,大概
人们连记都不记得他,甚至想都不会想他了。
唯一说得上可能会想念他的,就只有玛波小姐了。倒不
是基于个人的亲切感,而是他代表了她所熟知的一种生活。她
心中在回想:人一上了年纪,就愈来愈容易习惯听人说话,听
的时候虽不一定有多大兴趣,但是她与少校之间,却存在着
一种两位老年人一给一取的温馨谅解。她对白尔格瑞夫少校
并不真的悲悼,她只是想念他。
丧礼过后的那天下午,她坐在自己最中意的角落里织毛
线的时候,葛兰姆医生来了。她放下毛线踉他打了招呼。他
立刻深表歉意地说:“很抱歉,我带来的消息一定很令你失望,
玛波小姐。”
“真的?是我那张——”
“是的,我们还没找到你那张珍贵的照片。我想你一定很
失望。”
“是的,是的,我是有一点。不过,当然也不是太大不了
的事;也只是一种感情作祟。我现在想通了。不在白尔格瑞
夫少校的皮夹子中吗?”
“没有。他其他的东西里头也没有。有一些信件、新闻剪
报杂七杂八的东西,几张者照片,却没有你说的那张照片。”
“啊呀,真是的,”玛波小姐说:“唉,那就没办法了……
多谢你,葛兰姆医生,让你这么费心。”
“呵,真的没什么,不过我自经验中知道有些家中的小事
对一个人有多重要,特别是上了年纪的时候。”
他觉得,这位老太太竟真能这样处之泰然。他想,也许
白尔格瑞夫少校在皮夹子里取东西的时候,又看见那张照片,
也想不起是怎么跑到他皮夹子里去了、,当作无关紧要的东西
给撕掉了。不过,对这位老太太来说,却是很重要的了。然
而,她却显得很轻松,似乎挺看得开的。
可是,玛波小姐内心里,可既不轻松,也一点都看不开。
她需要一点时间,把事体好好想一想,但她也决定把眼前的
这个机会充分的利用一下。
她毫不遮掩地向葛兰姆医生表示了与他聊天的热望。那
位好好先生呢,也把她的滔滔不绝认作是老太太们寂寞时的
自然流露,为了尽力岔开她遗失照片的烦心,他也轻松愉快
地跟她谈起了圣安诺瑞的生活,以及一些玛波小姐可能有兴
趣去游玩的所在。谈着谈着,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活
题又转回到白尔格瑞夫少校的死上来了。
“总觉得很伤感,”玛波小姐说:“想想一个人老死异乡。
从他告诉我的话里猜想,他好像也没什么近亲。他好像一个
人住在伦敦。”
“我相信他长年在外旅游。”葛兰姆先生说:“至少在冬天
是如此。他不喜欢我们英国的冬天。这真不能怪他。”
“那是自然,”玛波小姐说:“也说不定他有特殊的原因,
比方说肺不健康之类的毛病,必须在海外度过冬天?”
“呃,不,我想的不是的。”
“我相信他有高血压的毛病,这年头真可怕。到处都有人
谈这种病。”
“他跟你说过,是吧?”
“喔,没有。没有,他本人没说。是别人告诉我的。”
“喔?真的。”
“我想,”玛波小姐又说:“在这种情形之下,死亡是随时
有可能的了。”
“那也未必,”葛兰姆医生说:“现在已经有控制血压的方
法了。”
“他的死好像很突然,可是我想你大概也不觉得有什么意
外。”
“这个嘛,以他的年龄来说,虽不认为特别的意外,也实
在没料到会这么快,坦白说,我一直觉得他身体很硬朗的,当
然他没有找我求诊过。我从来没有给他量过血压什么的。”
“人能不能知道——我是说,医生能否从一个人的外貌看
出他有没有高血压?”玛波小姐一副天真无知的神情问道。
“光看是看不出来的,”医生笑着说:“总得要检查一下
的。”
“喔,是这样的。就是那种可怕的玩意儿,用一条橡皮带
子缠在人的膀子上往里打气——我讨厌死了那种东西。好在
我的大夫说按我的年纪来看,我的血压很好。”
“这真是好消息。”葛兰姆医生说。
“当然了,少校是相当喜欢农夫果汁酒的。”玛波小姐话
里有意地说。
“是的。酒——对血压的确不是好东西。”
“我听说可以服药片,对不对?”
“是的。市面上有很多种出售。他房里就有一瓶——镇定
剂。”
“今天的科学真了不起,”玛波小姐说:“医生们可说无所
不能,对吧?”
“我们都有一个超等的对手,”葛兰姆医生说:“你知道,
那就是自然的力量。经常一些很好的祖传秘方仍然会派上用
场的。”
“就像用蜘蛛网敷伤口?”玛波小姐说:“我小时候就常那
么弄。”
“很精明。”葛兰姆医生说。
“咳嗽历害的时候,就把亚麻子砸碎了糊在胸口上,再用
樟脑油往上揉。”
“怎么你全晓得呀!”葛兰姆医生笑着说。他站起身来。
“膝盖怎么样了?还疼不疼了?”
“不疼了。好像好得多了。”
“那我们就不敢说是自然的神力还是我药丸的效力了。”
葛兰姆医生说:“真抱歉,我没能帮上你什么忙。”
“可是我已经应该很感谢你了,真不好意思费了你那么多
时间。你是说少校的皮夹子里一张照片都没有吗?”
“喔,有的——有一张他自己很老的照片,是他年轻时候
打马球照的,还有一张是只死老虎。他脚踩在上头。都是这
一类的生活照片——纪念他的青年岁月的。可是我很小心地
找过,我敢向你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