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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号手气急败坏的回嘴道:“可是,老师。您叫那个偷溜进来。在贵宾席上偷听的人别这样瞪着我。看得我心里发毛。”
我回过头去。望向灯光照不到的二楼。那儿似乎坐着一名男子,但看不清楚相貌。
尽管练习算不上什么秘密。但也不欢迎外人随便进来听。
“那边的皇帝陛下。我们胆小的法国号手,被你看得快断气了。”我大叫,“请你赶快离开!”
但他没有反应。
“老师,那个人从开始练习之前就坐在那儿,一动也不动。”
“大概是被我的名曲感动得无法动弹了吧。”
“也可能是肚子饿得无法动弹。”彻尔尼说着站起身来,“我去看看。”
他跳下舞台到一楼座位区,然后绕出走廊上二楼。他到达二楼最前排的贵宾席。望了那男人一眼,然后呆站在那儿。
“老师,我看我们收不到门票了。”
“怎么了?”
“死了!”
舞台上立刻骚动起来,团员纷纷放下乐器,往二楼奔去。我大声喊叫:快去找总管报警!但隔了很久才有人听到。
虽然剧院总管席卡奈达遍寻不着,但死者的身分倒是很快就揭晓了。不少团员一眼便看出,那是他们因工作关系而经常碰面的乐谱行老板崔克。
令人不解的是尸体的模样。身体被烧得体无完肤,头发也一片焦黑,但衣服却湿淋淋的。那是一具泡过水的焦尸!
剧院显然不是死亡现场,可是被火烧焦的尸体也不可能自己跑来这里听音乐吧。这具尸体到底是从哪儿运来的?是谁在干这么无聊的事?目的又何在?
第一个问题很快就获得解答。跑去通知乐谱行的团员没多久就气喘吁吁的跑回来,大声喊道:“崔克的店失火了!”
我内心不禁后悔:当时真该把那瓶酒收下。
第二章
尸体除了火烧,没有其他明显外伤。虽然目前的医学水准还有待商榷,但解剖的结果。并未检验出任何服毒的迹象。结果只好推定崔克是被烧死的。
然而,这种说法实在无法让人信服。照理来说,他是因为史瓦辰贝格街的店面失火而被烧死,那么为什么尸体会出现在米勒卡格西巷的维也纳河畔剧院呢?两地之间有三十分钟路程,这其中必有蹊跷。
其实我并不想知道答案。只是新曲发表迫在眉睫,受到这种事情干扰,让我心情极度不悦。
“老师,今天警方要去做现场搜证。所以剧院关闭一天。”彻尔尼走进我的工作室。把乐谱往钢琴上一丢,“崔克的店也一样。警方显然正在办事,我们的税总算没白缴。”
他一面说一面抚摸着琴键。这台刚从巴黎运来的艾勒拉新型钢琴。要比我先前用的瓦鲁德制钢琴音域要宽。高音部增加了。共有五个半八度,六十八个健,而且每个音用三根弦,琴止还附有四种踏板。
“这次的协奏曲真的没有装饰奏(cadenza)吗?总觉得有点美中不足。”
“不要一面弹琴一面喋喋不休。好好看谱!”
“我己经把谱全部记在脑袋里了,这样看起来比较帅,对不对?”
“你给我听好,卡尔。演奏会不是马戏团表演,不必考虑太多视觉效果。”
“是吗?我觉得音乐家也不应该忽略视觉效果。”
“我不是叫你完全忽略视觉效果,而是说那是次要问题。有太多东西比那个重要。”
“对了,您猜崔克命案是谁干的?”
这种事,有必要现在讨论吗?
我开口责备他,但又立刻反应过来,皱着眉头问他:“你刚才说‘命案’,难道他是被人谋杀的吗?”
“卖乐谱又不用生火。会发生火灾,不是很奇怪吗?而且还有人故意把尸体从现场搬出来。这不是命案是什么?”
“嗯……”
被他这么一说,我也不由自主的开始思索到底是谁干的,为什么要做这种事。而且崔克也不会就这样乖乖的任人宰割呀。
“别停手,继续练习,”我搔搔头说,“就算有人搬动尸体,也不表示崔克是被杀的。而且他怎么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尸体为什么会出现在剧院……还是交给警方伤脑筋吧。”
“说到警方,听说他们和宫廷乐长联手,在暗中搞鬼哟。”
“什么?”
“我听萨利耶里的弟子说的。今天他们的课全取消了,因为乐长要和宫廷警察出去。”
宫廷警察别名维也纳秘密警察,最主要的任务是保护皇室,拥有莫大的权力。维也纳警察署也在他们的管辖之内。
“大概只是单纯的被传去问话吧。崔克以前在宫廷演奏大提琴,萨利耶里被警厅叫去问话不希奇。”
“还有意想不到的事呢。听说那个乐长很讨厌莫扎特,可是最近却从崔克那儿拿到莫扎特的《摇篮曲》谱。”
“你是说莫扎特的《摇篮曲》吗?”
“对。有这么一首曲子吗。老师?我怎么以前没听说过。”
“最近才出版的。”我想到在我外套口袋里的乐谱,和硬把它塞给我的赛莲,“对了,我想见见萨利耶里的那名弟子。他叫什么名字?”
“舒伯特,法兰兹·彼得·舒伯特。念皇家首都康维特神学院,拿奖学金的。去年开始拜萨利耶里为师。”
“神学院?那么是维也纳少年合唱团的团员喽?”
“嗯,才十二岁。”
“还是个孩子嘛。”
“对,不过他非常崇拜您。”
“那为什么会去拜那个意大利老头为师呢?”
“可是。您会收一个穷学生吗?”
我瞪了彻尔尼许久,慢慢摇头说:“当然不会。”
皇家首都康维特神学院。原本是为了教育奥地利贵族子弟而设立的寄宿学校,分为小学及八年制高中两部分。不过,除了贵族子弟之外,学校也收通过城堡礼拜堂少年合唱团考试的平民子弟,让他们免费在康维特神学院从小学一直念到高中低年级。舒伯特便属于后者。
神学院就在耶稣会广场上那栋古老的宫廷资料馆隔壁,校舍本身是一栋丑陋的四层楼石造建筑,只有单调的墙壁异常显眼,上面勉强开了几扇小窗。
那原本是一所耶稣会教育修士的学校。但上任皇帝约瑟夫二世与天主教会不合,采用疏离政策,故意赶走教会的修士。在那儿建立了这所贵族学校。
“那是什么?银行窗口吗?”我手指着入口处的一个小房间。
“是门房。要会面就得先通过这一关。”
没一会儿,彻尔尼从里面走出来。催赶我回到大马路。
“我告诉他。我们在对面的咖啡店等他。走吧。”
“咖啡店?你该不会打算敲我一顿吧。”
“不这样您怎么会请我呢?”
“我昨天才被一名女歌手敲了一顿呢。”
“哇,真了不起。”
我本来想问他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想来也不会得到什么像样的答案,便又作罢。
在广场的咖啡店入座,彻尔尼立刻叫了一杯咖啡,我则对侍者挥挥手。看侍者一脸为难的样子,彻尔尼立刻说:“请给这位先生一杯巧克力。”
他倒很干脆。
我深呼吸一口。正准备开口,彻尔尼制止我道:“舒伯特可是对您尊敬有加、奉若神明,如果看到您连一杯茶都舍不得喝,一定会很失望。”
我放眼观看,看到一个圆滚滚的少年从远方走过来。那一身黑色带金钮扣的制服,穿在他身上,简直是笑话一则。
走近以后。我发现他的样子更滑稽。他把两头尖的制服帽脱下,立刻露出饱满的大额头上那勉强梳齐的乱发。而脸蛋的正中央几乎被一副厚得可怕的眼镜占领。
彻尔尼很自然的举起手来招呼他,少年则一副腼腆拘谨的模样。
“老师。这是法兰兹·舒伯特。这位是贝多芬老师。”彻尔尼为我们介绍。被引荐时,少年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令我不禁怀疑是否自己相貌凶恶,把他吓坏了。
“我们是在劳布克维兹亲王的沙龙认识的。”只有彻尔尼一个人表情自然,若无其事。
我发现舒伯特是因为紧张而表情僵硬,于是开玩笑的对他说:“你是不是牙痛?”问完后,立刻诅咒自己问得太蠢,“是这样的,我想向你打听一下萨利耶里的事。听说他和宫廷警察暗中串通在搞鬼。”
“嗯。”小胖子终于开口了,“最近他常和警方的人在一起。”
“最近?乐谱行老板被烧死,不过是昨天的事。难道萨利耶里在那以前,就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吗?”
“是的,大约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