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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知道菲理斯的孩子后来怎么了吗?”
“嗯。不知道她现在长成什么样了。”
“就在那里。唱女高音呢。”我话中带笑。斜眼着萨利耶里说。他的脸上浮起一层冷冷的薄霜。
“以莫扎特的曲子送葬,海顿不知做何感想。连天公都不作美呢。”
屋外啼哩哗啦下起雨来。雷声由远而至。闪电也不时从礼拜堂的窗子透进来。
“那天也是这样吧。”我问。
“哪天?”
“莫扎特出殡那天。听说在史提芬大教堂的苦像礼拜堂接受最后的祝福后,遗体沿着蓝史特大道,运往圣马克斯公墓,到了史图本图尔桥附近时,突然风雪大作,结果送葬的人只好纷纷打道回府,让载着灵枢的马车继续前行,好不容易到达公墓区,草草将遗体埋在共同墓就了事了。听说现在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埋在哪里。”
“不对。当天没下雨也没下雪,只有刮风。傍晚开始,突然刮起一阵狂暴的西南风。”
“原来如此。”
住过维也纳的人都知道。维也纳下雪还没关系,但刮起风来,在街上可真寸步难行,所以当时大家才会打道回府。
平日为了避免石砖路上的灰尘随风乱舞,水车固定每天早上七点和下午三点在市内洒两次水。洒水前,史提芬大教堂会敲响一号钟,警告路人让路给水车。
某些街道马车往来频繁,如果再碰上冬季没有洒水,一刮起风。满天的尘埃不但让路人睁不开眼睛,恐怕连呼吸都有困难。
“即使如此,也埋得太仓促了吧。”
“医生诊断他的死因是急性粟粒疹热。那是一种流行性疾病。大概是怕传粱,所以就匆匆忙忙把他埋了。”
到了致悼词的时候,萨利耶里离席向前走去。
我看着没有安放海顿遗体的空石棺。实在无法从心底发出哀思,只能呆站在一旁。
海顿五月三十一日便已过世。并于两天后在古恩本多夫教堂举行追思礼拜夜。安葬在芬多诗多均公墓,但因战乱,消息不通,维也纳到今天才为他举行追悼会。
维也纳各界名士致赠的各式勋章围绕在空棺四周,棺木上覆盖着的花束,多到令人不禁怀疑维也纳哪来这么多花。花朵发出的香气。和随着雨声飘进来的霉湿空气,充斥整个礼拜堂,我越来越想离开,但淋雨对耳疾不好,我决定继续忍耐下去。
《安魂曲》终于在与会者齐声合唱的“痛哭之日”的“阿门”声中结束。
这首曲子的继抒咏最后一部分的开头八小节,成为莫扎特的绝笔。之后全由他的弟子法兰兹·克萨维尔·苏斯麦尔代笔完成。
追悼会迟迟不结束,害我不能离开,饿着肚子让我的脾气越来越坏。
追悼会十点开始,等我走出教堂时,己经下午两点了。演奏会举办在即,我必须到维也纳河畔剧院看看练习的情形,不过去以前得先填饱肚子。
“我们一起走。”有人从后面抓住我的手臂,“您要去吃饭吗?”——是赛莲。
“倒是你。你不应该在外面游荡。快回家吧。”
赛莲毫不理会的把我拉到一家餐厅的露天座前坐下。雨刚停,桌面还很潮湿,她把外套当抹布擦将起来。
我从侍者手上接过莱单,越看越有气。
“这算什么?维也纳的人每天非吃这么多不可吗?好像人生除了吃就什么都没有了。跟猪没两样!”
“当然!”
我嘱咐侍者把小牛肉烤熟一点,然后一面轻松的品酒,一面等待上菜。
“这酒可真差。早知如此。刚才崔克要送我酒时,收下就好了。”
“您很讲究酒吗?”
“不作曲以后。我打算去卖酒。”
“您总喜欢开这种不好笑的玩笑吗?”
“也得看人。”
“我的父亲……菲理斯对酒也很有研究。他还把酒用在治疗上。酒精好像冶疗肺炎、败血症、伤寒都相当有效。我们家还有很多他写的研究论文。”
“论文是不能裹腹的,还是你母亲就靠那些东西过日子?”
“我母亲半年前罹患肺炎死了,我给她喝酒。但没有用。”
“对不起,我失言了。”
“没想到您还会道歉。”
“也得看情形。”
“喂,您是怎么回事。老是板着脸。满口抱怨?”
“这和你无关。”
“原来您觉得这样比较威严。”
“我不想再和你说话了。”说完。我把《摇篮曲》的谱抽出来,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刚才萨利耶里也到了。”
“……”
“你们手指着我。说了些什么,对不对?我看到了。”
“您听过莫扎特是那个宫廷乐长害死的传闻吗?”
我看着乐谱。发现乐谱中除了我原先指出的地方之外。还有更多疑点。
譬如第九和十一小节我做“△”记号的地方。第九小节中旋律的Cis,(即升C音)和伴奏的D,第十一小节中旋律的H(即B音)和伴奏的C,都形成不协和音。
以平均律为基础的钢琴,同时发出这种音会很奇怪。技巧上并没有什么错误,可是感觉上有点不对劲。
我陷入思考。女高音则继续说她的。
“听说萨利耶里是宫廷的第一乐长,势力虽大,但音乐才能却还不及第三乐长莫扎特,因为嫉妒,所以就把他杀了。
“一七九一年,也就是莫扎特死的那年,他的妻子康丝坦彩托称养病。大部分时间都住在维也纳郊外的巴登,没法照顾他的生活起居,萨利耶里就时常带他去吃吃喝喝。他的身体就在这前后开始每下况愈。康丝坦彩·莫扎特在她丈夫有生之年缠绵病榻。与他死别以后反倒很健康。
“莫扎特死后不久,柏林的《音乐周报》写过一篇报导。说他死后身体肿胀得很厉害。令人联想到是中毒而死,一七九八年。法兰兹·尼梅契克在布拉格出版了一本《莫扎特的一生》。还引用康丝坦彩的话,说莫扎特表示自己‘有毒在身,活不长了’。”
“……”
“毒死被人发现总是不好。他被埋得很匆忙。听说现在连他的墓都找不到了。”
“安静一下。菜来了。”
“哇,您总算开口了。真了不起。”
一面切肉,我叹了口气。
“维也纳乱七八槽的谣言实在太多了,根本不能当真。人一死,就有人说是被毒死的。生个孩子,又有人说不知道父亲是谁。连我去洗个澡,都有人说贝多芬疯了。
“我以前就听过莫扎特被毒死的传闻,也听说是憎恨他的萨利耶里干的。不过,你实在不应该再以讹传讹,大声宣扬这种没凭没据的谣言。萨利耶里在乐坛实力雄厚,像你这种刚出道的歌手,被他卯上的话,以后连上台的机会都没了。”
“没想到您的想法竟然这么稳健踏实。”
“怎么样。很佩服我吧?好吧,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我不但曾听说是萨利耶里干的,还听说是共济会动私刑把他处死的。”
“嗯。听说是因为莫扎特在死前三个月完成的《魔笛》中揭露了共济会的秘密教义。可是如果传言属实,写《魔笛》剧本的艾曼纽·席卡奈达应该也脱不了干系。因为他也是共济会的一员,可是他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小牛肉味道还不算差,我总算没有对侍者抱怨。
而吃完了一餐。赛莲也以惊人的速度把她面前的食物吃得一干二净。我心中开始盘算,这餐饭的账该怎么算。
“对了,听说那个乐谱行的老板崔克。以前曾在宫廷乐团中拉过大提琴。”
酒虽然难喝,还是被我喝得见底。我抬头表示讶异。
赛莲继续说:“而且还是萨利耶里最钟爱的大提琴手呢。”
没想到这位萨利耶里钟爱的大提琴手竟被烧焦了,坐在维也纳河畔剧院的贵宾席上。
舞台上,钢琴协奏曲的排练正从第二乐章移向第三乐章。交响乐团音量逐渐沉寂,只剩法国号手竭尽全力的继续吹奏。
尽管法国号手已经快喘不过气来,拚命用脚踏着地板。意图减轻痛楚,我仍维持着慢板的速度。
彻尔尼的钢琴加进来,在压抑的音乐声中,开始探索第三乐章的主题。不断拉长期待与紧张,然后一口气爆发出充满光辉的喜悦——这是我最擅长的表达方式。不幸的是,欢悦还来不及爆发,法国号手便已冲到极限,吹不出声音了。我停止指挥。
“葛罗哲斯基!你什么时候得了气喘病?”
法国号手气急败坏的回嘴道:“可是,老师。您叫那个偷溜进来。在贵宾席上偷听的人别这样瞪着我。看得我心里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