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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我会掉下去。”
“不想掉下去,就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我问。
“你、你是警察?”
“问问题的是我。”
我回头叫舒伯特点燃蜡烛。
“我在修理屋顶。”
“我就晓得你会这么说。三更半夜,我不想听这种笑话。”
蜡烛的亮光照到窗外男子瘦削的脸孔。
“哎哟,你看看,这不是圣马克斯公墓的掘墓人吗?”
他满脸惊楞的表情,看来就像骷髅开着大口一般。
“贝、贝、贝多芬老师……”
“饶了我吧,我可不记得我曾收过瘟神做徒弟。”
“鱼……我是说鳟鱼,您吃了吗?”
“明明是真鳟嘛。鱼我吃了,可是没喝有毒的葡萄酒。真可惜。”
“有毒?您在说什么?”
“别装蒜了。约瑟夫喝了你在我房间的酒里下的毒,立刻一命呜呼了。”
“约瑟夫?您是说约瑟夫皇帝?”
“别把话题扯远了。我虽然是个与世无争的作曲家,不过与其和想谋害我性命的凶手在月下聊天,我宁愿看他从窗户掉下去。”
“等一下。您这么说就不对了,我绝对没有在您的酒里下毒。”
“那你来我房间干啥?难不成是带着礼物来请我签名吗?”
“那天在墓地,我没有认出您,实在太失礼了。后来我发现您就是贝多芬大师,就决定来向您致敬一番。”
“你怎么知道我是谁?难道掘墓人工会的看板上挂了我的照片吗?”
“不是这样的,我很久以前就听过您的事,是听席卡奈达说的。”
“席卡奈达,你认识他?”
“嗯,所以才想去向您请教一些事情。”
“那天我不在家,太对不住你了。有什么事,现在问吧。”
“请先让我进去。”
“想进来就先说。”
我用力把笛子往他身上一戳,他不禁轻呼一声。
“好啦。我知道了。”
“先从你和席卡奈达的关系说起。”
“我们俩想一起解开约瑟夫二世死亡之谜。”
“约瑟夫?你又把话题扯远了。哦,你说的约瑟夫是皇帝约瑟夫,对不对?”
“就是一七九○年去世的那位启蒙君主。死因不明。”
“的确有一些人传说他是被暗杀的。席卡奈达就是因为想揭发这个真相,而被关进救济院的吗?”
“席卡奈达原本只是想找出暗杀莫扎特的真凶,却被与共济会联手的宫廷方面拒绝,只好和我一块儿进行。”
“莫扎特的暗杀事件和约瑟夫二世的驾崩有关吗?”
“是的。很抱歉,我忘记自我介绍,我叫西蒙·罗特麦尔,原来是宫廷美术馆的雕刻家。屋顶上的塔米诺像就是我做的。”
“原来如此。所以你很清楚来龙去脉。可是,你为什么会变成掘墓人呢?”
“宫廷为了惩罚我的背叛。故意设计陷害我。莫扎特死后,美术馆长范·坦姆伯爵为他制作了两副临终面模,一个交给康丝坦彩,但立刻被她毁了。另一个由美术馆保存。”
竟然有面模!我内心高喊道。
面模是在死者脸上抹石膏而取下的模子,形状当然和死者的脸形完全一样。
如果莫扎特真如大家所说,死时全身肿胀的话,脸上当然也会浮肿。那么。面模就可成为水银中毒的证据。
“可是,当莫扎特被萨利耶里毒死的传说广为流传后,宫廷警察就到美术馆来,宣称那个面模是赝品。连亲手做模的范·坦姆伯爵都说他做的已被调包,馆里的那个不是真的。显然他也受到宫廷的压力,而且他是萨利耶里的好朋友。”
“那么,是谁调的包呢?”
“他们一口咬定是我做的。真是一派胡言!完全是想湮灭毒害莫扎特证据的诬陷之词。被他们谎称是赝品的真正面模,额头和两眼的部分有很明显的肿胀痕迹,已被他们销毁。我为了向宫廷据理力争。造成一些骚动……结果。就这样被放逐出来了。”
“那真不幸。”
这么说来,宫廷警察也并不傻。
“之后。我只能去做一些没人肯做的工作,结果成为埋葬莫扎特的圣马克斯公墓的掘墓人。这也算是一种因缘吧。”
“所以你想另外找一些证据。来代替面模。万一找到了,你打算怎么做?”
“把证据交给拿破仑,让杀害约瑟夫二世的犯人受到公开审判。”
“为什么要交给拿破仑呢?”
“您想想看,在维也纳宫廷发生的事,维也纳警察会插手吗?而且那根本是整个宫廷的集体犯罪。”
“约瑟夫二世理想过高,在宫内树敌众多。这是众所周知的。不过。你想拿破仑会对这种蜚短流长感兴趣吗?”
我心头焦躁,恨不得一脚把这个前宫廷雕刻家踹下去。
“因为这件事是在罗马教皇的指示下进行的。”
“罗马教皇?”
“约瑟夫二世希望透过支持共济会,在奥地利这个欧洲最大的天主教国家掀起意识革命,罗马教皇为此深感威胁。而教皇老早将拿破仑逐出教会,两人互为仇敌,教皇暗杀奥地利皇帝的丑闻,对拿破仑而言,应该是攻击教廷的绝佳材料。”
意大利对拿破仑而言,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军事据点。去年二月,拿破仑占领了教廷,在今年五月的瓦格兰战役后,他宣称教廷是法国领土的一部分。
因此,罗马教皇庇护七世便将拿破仑逐出教会。现在双方互不相让,分别主张自己是正统,对立情况很严重。
如果罗特麦尔的话属实,受到约瑟夫二世礼遇的共济会理当追究这件事,可是他们却幽禁席卡奈达,意图隐瞒事实,作法显然有矛盾。
“你刚才提到这是官廷主导的犯罪,你掌握到犯人的线索了吗?”
“应该是以宰相考尼兹为首的保守派人物设计的毒杀事件。”
宰相文特尔·安东·范·考尼兹,是玛丽亚·泰瑞莎的心腹,后来也侍奉约瑟夫二世及里奥波德二世,不但在内政外交上长袖善舞,在保护学术与艺术上,也极负盛名。不过,由于他的政治立场极度保守,曾经多次和意图革新的约瑟夫二世对立。
“是由谁以什么形式下的手,证据就藏在这个剧院中。”
“那就是在塔米诺吹的魔笛里面喽。”
听了我的话,掘墓人转过脸来,想出声表示惊讶,但结果却发出一声悲呜。原来他的双手己经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一松手。身体便倾向窗户的另一侧。
我把笛子放到地上。双手紧抓住他的衣服,舒伯特也赶来帮忙。
我们合力把他拉进阁楼,当我环顾四周,想再度拾起笛子时,发现笛子不知何时己经被一个手毛浓密的男人握在手上。
他含笑的声音从我头上传来:“原来我们要找的东西在这儿。”
——是验尸官舒密特。
罗特麦尔提出抗议:“你怎么不马上出来?”
“我以为贝多芬先生手上拿着枪,没想到他只是用这玩意儿在威胁你。”
舒密特把玩着我故意漆成青铜色的木制魔笛,一副很中意的模样。
“验尸宫和掘墓人一个鼻孔出气,倒也挺合理的,不过你大概也另有身分吧?”
“不知道我的答案是否能令你满意,其实我是雅各宾党党员。”舒密特嘴角扬起一抹暖昧的笑容,耸耸肩说。
“也就是法军的走狗喽。”
“可以这么说吧,虽然听起来有点低俗。”
“反正我这个人本来就不太高尚。你们现在准备怎么办?”
“我们会把这个笛子送到丽泉宫的法军最高司令部。你们则立刻离开剧院回家。这样就一切功德圆满了。”
“什么功德圆满?这么粗糙的大团圆剧本,谁会喜欢看呀。况且,不问清楚详情,就让你们把笛子拿走。怎么行呢?”
正中要害的抗议,通常都会遭到漠视。舒密特将手伸入上衣内侧口袋,掏出一把枪,做为对我的回答。
“我一直以为您了解席卡奈达的心意。所以始终表现出友善的态度。我希望您能收手别管这件事,乖乖的回家去。”
“等一下。难道你不打算告诉我们这笛子背后的秘密吗?”
“贝多芬先生,您是当红的作曲家,欧洲很多有力人士都对您评价极高。我不想让您卷进这个事件,而受到伤害。您了解我的意思吗?”
说老实话,我一点也不了解,我只知道深入整个事件,似乎对我有害无益。
“你是说,我可能会像莫扎特那样……吗?”
“对,就是这个意思。”
“原来如此。莫扎特是因为